她伸手触碰,发现是红绳的末端,她捏住这点末端,小心地抽出,不必多用力,便掉出一枚玉佩。
那玉佩很眼熟,谢漪抬至眼前细观。是一枚青鱼佩。陛下还是婴儿时,武帝亲赐,之后便一直带在她身上,十八年来,从未离身,因她登基当日,还以玉佩自证身份,这玉佩在众人眼中,几乎便是陛下的化身了。
谢漪将玉佩捂在心口,感受到玉佩上陛下沉重而克制的爱。倘若她没有发现,这玉佩便永远在珊瑚中了,不会知道陛下将自己悄悄地藏在她的行囊中,伴随她远去。
谢漪抬手,缓缓地捂住脸颊,不一会儿,泪水无声地顺着指缝留下。
怎么会是拖累?陛下于她,分明是上苍的恩赐。
可她却生生将陛下推开,使她连来生的来生都不敢再奢求。
刘藻回到宫中,便未出一步殿门,也未令摆膳。胡敖想到陛下昨夜在椒房殿中锁了一晚,白日虽草草补过一觉,到底伤身,何况整日来,她也只在出宫前,随意对付了块饼饵。这样下去,身子如何禁得住?
可他又不敢劝。陛下这几年威严加重,登基之初,偶尔还流露少年人的荒诞,这两年却是一日比一日端方,行事作风都端正得很。胡敖离得近,能看出陛下这份端方是超脱岁数外,强撑出来的,仿佛她心中存着恐惧,唯恐行事稍有偏移,便会受什么惩罚。
正因这份端方,宣室殿的宫人格外警醒,亦半点不敢违背圣意。
胡敖又等了半个时辰,见皇帝闷在殿中,仍未要用膳的迹象,思来想去,还是壮起胆子,入内去禀一声。
“陛下,当用膳了,空着肚子,处理起政务来,也力不从心啊。”
刘藻正自出神,闻言,面上便有些恍惚,说了一句:“我往后,也只剩处理政务了。”
胡敖听她语气并不严厉,又大着胆子劝了一句:“陛下是天子,怎会只剩处理政务?朝政之余,还可游猎,行宴,武帝时还办过一场蹴鞠赛,令外邦与诸侯王同观的,很是热闹。”
岂止这些,天子享乐,形式繁多,只他也不敢说来,教坏了陛下。
刘藻摇了摇头:“耽于玩乐不好,传出京去,让人听到了,会不高兴。何况,不能与她同乐的乐,又如何快活得起来呢?”
胡敖还不知谢相请辞之事,只他不知为何,望着眼前陛下面容间的茫然与无助,就想起当年陛下初入长乐宫时的情景。
那时昌邑王还在位,陛下一入宫就被幽禁在一处小宫室中。他是最早到陛下身边侍奉的那批宫人。每日都暗自观察这位小皇孙。知道她是个十分沉静的小女孩,话不多,时常在思考,也时常观察四周,伺机而动。看起来算是很沉稳了,可她无意中还是会流露出无助与害怕,与眼下的陛下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