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情语自从在高中与范帆结识后,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敏感的人大致可以分成如下两类。
其一是在普世之中占大多数的,感性的敏感,文情语觉得这一类也可以叫做“不幸的,被诅咒的敏感”,谁让它常伴随着副作用呢。
其二是一种理性的敏感,没有副作用,能够机敏地勘破规律,不会白白损耗自己的情感,唉,这一类人很是稀罕嘞。
文情语属于第一种,而范帆就属于第二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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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下学期的头上,文情语经历了自开学以来的第一场座位调动,虽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被调换了,但是文情语知道……
早就坐在新座位上的她抬眼看着全班大多数人在忙碌着搬动桌椅,眼波流转间,她越过他们直直地看向讲台旁站着指挥的那个人,那是他们的班长。
班长的视线一经和文情语对上,就马上撇开了。
文情语知道,这场调动从一开始只是针对她一人发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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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斯,你和她前后座位换一下不行嘛?”文情语的同桌,哦不,文情语的前同桌程絮如对着文情语现在的后桌说道。
“不行,我不想换。”赵斯掀了掀单薄的眼皮,他的眼睛真的小到可以和绿豆较量一番了,这一掀让他本就难看又因最近心情郁闷而一直僵硬着的面貌显得更加滑稽可笑。
“哎呀,你真的是……”程絮如被赵斯的回应气到蹙起细长的眉,可怜的是连累了笔也跟着遭殃,她斜握着笔将笔尖对向赵斯,不停地按着笔上的按钮。
文情语之前一直没有出声,现在的她掩去了心中的暴风雨和失落,转而一脸平静地看着程絮如,习惯性地上扬起了嘴角,语调里不无透着劝慰地说:“算了吧,我就坐这吧,没事的,这样我还离她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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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上课有说过话吗?她有提醒过我们吗?”
“没有。”
“哈哈哈,她上数学课的时候还找你下五子棋呢!她怎么不举报自己影响别人上课。”
“这下看出来了,真是会耍心机”,说这句话时候的程絮如并没有看文情语,最后“心机”两个字从她低声冷笑着的喉咙里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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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的城市喧嚣依旧,霓虹闪烁。
这个时候放了学的文情语坐在一辆公交上,是她每天两点一线回家的方向。
文情语的眼睛凝在玻璃挡板之外,她也不知道她的视线着落在哪,可能是街上自然形成的一处一处大大小小倒映了整个城市的水摊。
过往所有像是在给现在的文情语凌迟的片段在她的脑中猖狂地反复横跳。
“等到了高中里,你一定会很想念我的,为想念你能有我这样好的同桌”,男孩半真半假地嬉笑着对文情语说。
彼时的文情语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她停下了手里写作业的动作,弓着身抚着自己颤动不止的小腹,“你少自恋了,谁会想你。”
风吹帘卷帘动,嬉笑声已然散入了旧梦里。
她是真的很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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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愣着干嘛,把你的包给我!”,少年人肃着脸对着文情语说。
她从无措中回神讷讷地把满是碎玻璃渣的包递给了他。
她看着他做着冲击了她一辈子的举动,他徒手将包里大块的玻璃叠在手上。
文情语的惊呼和想让少年小心的话还没出口,少年就已经双手捧着那些玻璃去到垃圾桶将它们扔了。
在这个过程里,还有另一个人,当时他们班称作学霸的人,她把文情语的包拿去厕所把里面的水和残留的碎渣都给清理了。
她回来把包还给文情语时安慰的话语混着打响的上课铃,她没再说什么就回了她自己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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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中考不远的一天去食堂吃饭的路上,文情语和她的闺蜜手挽着手,走在他们前面的两个同学是她们的男性友人,他们先去占座位。
文情语的闺蜜半是调侃半是惆怅地看着前面两个人的背影说:“我常常会想,到了高中还有谁会像他们这么宠我呢?”
文情语当时不知道怎么回答,随口安慰了几句叫她不要多想,她想代入自己又不敢,闺蜜的担忧之后也真的落到了她的身上。
让人心醉的桂花零落成泥碾作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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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作文里也写了,手中沙握不住,握得越紧,流得越快,学习考试也是,不要太紧张了,上了考场就是展现你的时候,相信你自己!”文情语的老师似是看出少女的仿徨,她给了少女一个拥抱。
……
眼眶红了湿了,但是眼泪并没有掉出来,文情语没有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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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文情语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是真的出于同学的关心还是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给程絮如发了条qq,“真的没关系,不用多想,反正换了座位我们还是能交流的,我们还是朋友。”
等文情语发完,她再盯着“朋友”两个字,觉得自己真的委实是个虚伪的人,她和程絮如又怎么称得上是她自己心里定义的朋友。
文情语知道程絮如今天想帮她,想和她再坐在一起不过是因为担心以后抄不到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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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情语在犹豫之下,还是点开了和她闺蜜的对话框。
她点开语音键,深呼一口气将所有事情一段一段地讲了出来,她本想和今天在学校里一样平静地去叙述,可是她终究面对的人是她亲近的人,话语里的颤音透露出她的委屈。
随后让她出乎意料的是,闺蜜给她发来的语音里是比她还愤怒的情绪,她听到了她一边拍着桌子一边替她生气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