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疏是西派作风,但阿慈不是。她守着皇城根下的旧俗,死活不肯穿西式婚纱,汉疏和她商量,他们先用旧俗抬花轿把她抬到顾公馆来,在他父母面前结婚,第二日再以西式婚俗宴请汉疏好友。
阿慈点了头,汉疏便去通知报社刊登他们结婚的广告。
人家结婚,取大太太,锦妤觉得自己身份尴尬,又想去跳舞。但顾公馆里缺个能给阿慈教做新娘子的人,锦妤没别的好,床上知识一套套的。让锦妤教阿慈怎么做新娘子,于情于理都很合适。
阿慈出嫁前三天,汉疏让锦妤去教阿慈,锦妤起初还不乐意,汉疏答应为她租个公寓,让她和她的狐朋狗友可以在那间公寓里谈他们说的什么艺术。
锦妤见阿慈时候,丫鬟在给她梳头,阿慈的头发很长,长及腰部。锦妤以前也留长头发,后来给她一剪子绞了,长头发打理起来太难,梳到一半,总是打结,梳不开,弄疼她头皮。她这么暴躁,就一剪子绞断。
丫鬟小如给阿慈梳头发,一梳到了尾,锦妤见了问:“阿慈头发这么好?”
小如说:“阿慈小姐头发虽养得好,但寻常梳子也是梳不透的。月前,阿慈小姐梳头时被梳子打了结,先生知道,叫人特地去杭州寻的梳子。”
小如不怎么看得起锦妤,便故意跟她卖弄汉疏对阿慈有多好。
锦妤看穿她心思,却也不说透。有什么好说,又有什么好卖弄的?汉疏对阿慈好,谁不知道呢。
上海滩的浪荡子,都把她困在自己家里了,还能忍着不碰她,可见汉疏是真的爱阿慈的。
阿慈今天还是穿旧褂子,她的粉色上衣都洗得发灰了。
阿慈在镜子里瞧见锦妤,她今日穿着一身修身的碧色旗袍,上面盘着巨大的花簇,又是美艳,又是清冷。旗袍下摆的口子开到大腿根,很是大胆。
阿慈却不觉得她露出来的白花花大腿是放浪的。
相反,那一截白皙不顾禁锢地跳跃而出,多了几分自由的意蕴来。
阿慈对锦妤,就是这么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一时觉得她行事大胆,没半点女人的样子,一时觉得她自由洒脱,她心底有个看不见的角落,会偷偷羡慕着锦妤。
锦妤打发走小如,问阿慈:“你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吗?”
“我知道的。汉疏今早出门告诉了我。”
“那我便也不同你说废话,直接和你讲吧。你知道...”
锦妤正要说,阿慈开口:“我懂的,学校生理课过有讲过。”
“书上讲的是交配,汉疏要我跟你讲的是怎么和他上床,你不晓得差距吗?”
阿慈还不能容易地接受“和他上床”这个概念。
“你要怎么跟我讲?”
锦妤忽地凑向阿慈。四只眼睛对着,她们的睫毛同样长,同样翘,嘴是同样的朱红色。
锦妤第一回,这么近得看一个女人。
她和男人是不同的,她的唇和自己一样柔软。
锦妤是个绘画家,她画过许多个女人的身体,她熟悉女人的身体,更甚于男人的身体。可她还从来没吻过一个女人的嘴唇。
她凑得更近了,阿慈却也不躲。阿慈的背抵在化妆台子的边缘上,硌得她骨头痛,她不知一个女人靠自己这么近做什么,她甚至都看见了锦妤脸蛋上浮着的胭脂粉粒。
锦妤打腮红,不喜欢打在脸蛋上,她常打在眼睛下面的地方,整篇颧骨被染成红霞,像喝醉了酒一样。
一个吻落在锦妤额唇上。
是了,是落在锦妤的嘴唇上。
阿慈亲了锦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