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一个接一个地摇了头,但还有一些人没有表态,赵寂又加重了话音:“还是说,你们觉得你们的皇帝陛下,便是一个如此容易被臣子的三言两语便蒙蔽的昏君呢?”
这话说的可太重了,一瞬间,朝上的大臣都跪了下来,连呼“不敢”,为表忠心,又说了好几声“陛下圣明”。
此时除了太尉的亲信,其他的那些人都反而在心中盼着卫初宴出声了,快让她出声,先叫他们过了陛下的这阵气才好!
赵寂这才又让他们起来,笑着看向卫初宴,眼中似乎有些得意,似乎想要卫初宴夸夸她,和方才那个喜怒无常的帝王是两个人一般。
“你开始说吧,卫卿。”
赵寂唤其他大臣时,都有个“爱”字,可群臣听来,反倒是她唤“卫卿”时更宠爱一些,简单的两个字,被陛下念着时,却好似有一股难言的亲昵在里头。许多人因此在心里叹息,这位果真是天子近臣,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的事情她要如何圆过去。
现在已经没人觉得天子会治卫初宴的罪了,他们只在乎卫初宴会不会给他们、也给陛下留个面儿,将事情圆的漂亮一点,可等到这位大人真正开始说话,他们才发现,自己仍是低估了这位大人。
她何止是能圆的漂亮?她简直将自己给摘的干干净净、甚至还让自己从罪臣变成了功臣!
卫初宴是这般说的:“虽说身在其位便要谋其职,我做了这北军的统领,便理应为陛下管理好北军,然世间诸事皆有特例,我做这北军统领,是为陛下、是为我大齐在做,而我忽然离开两年,却也是为了陛下、为了大齐。”
她的话令众臣一片哗然,有几个胆大的,不禁看向了陛下,见到陛下仍然含笑看着下方,无一丝意外的模样,这些人才又悄悄地低下了头,只是心中的大浪一时半会儿是消不掉了。
而还有少数几个明白人,碧如左相这样的,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声地说了句:“果然。”
“卫卿所言非虚。两年前,山陵崩时,太后过度伤怀,身子眼见一日差过一日。那时太医向朕提议,请太后去南边行宫静养,这样有益于她老人家的恢复”,卫初宴起了个头,赵寂便默契地为她解释起来:“然,当时朕刚即位,宫中不能没有太后,朕与母后商量了,才让卫初宴秘密护送她去南方,而直到一年前,朝野安定了,朕才将太后出宫养病的消息公布。因此,卫卿先前说她是为了朕、为了大齐,此话是半点不虚的。太后之事,是否是朕之事,是否是一国大事?”
臣子们的脸色皆变了,只得连连应诺。
赵寂继续笑道:“因此卫卿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她肩扛了太后两年的安全、好生护着太后养好了病,这才回到长安。如此忠心与可靠,朕是要赏赐于她的。”
她这番说的漂亮又没给人留下商量的余地,只是做了决定之后的告知,偏生帝王金口玉言、卫初宴又着实该赏,众臣也就没有异议。
只有太尉还不甘心,他是不能容忍一个天子近臣将手伸到军中的,尤其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更令他对卫初宴深深忌惮着。当下他也不避嫌了,而是亲自发问道:“卫大人的确有功,但她昨日之事又如何解释?陛下,有赏也得有罚!”
整个朝堂,敢如此跟帝王说话的不过是三公而已,对于太尉这等的辅政大臣,便是连赵寂也不能大声呵斥,卫初宴很清楚这一点,却担心赵寂因年少气盛而做下错事来,正想给她一点暗示,却触及了赵寂依然含笑的狐狸眼眸,她怔了一怔。
卫初宴眼中的帝王似乎没有半点生气,她极耐心地等太尉把话说完,这才道:“太尉教导的是,我自是赏罚分明的,但也得清楚明白地确定她得被罚,是不是?卫卿,你方才只说了第一件事,那么第二件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再给人打断的机会,卫初宴立刻接道:“臣方才说阎大人说对了五分。不错,昨日的确是练兵日,昨日臣也确然带着兵卒出了营,去了官员家中吃饭。但,这却不是阎大人说的因公废私、也非对百姓的搅扰,更不是对陛下所给职位的亵渎。”
“哦?此中还有隐情?那你细细说来。”
卫初宴便将她回北军后的见闻说了出来,说到北军此时的懒散时,还有些大臣不相信,等到她说起有人敢在军中私设赌场、而她正是带着人去宁家清理门户的,就更是有直脑筋质疑道:“军中设赌何等大的罪名!除非你说的宁校尉是不想要她的九族了!卫大人,你可不能为了脱罪将莫须有的罪名加到他人身上啊。”
卫初宴从容道:“我既说了,便绝不会拿不出证据,赌场一应物什如今还在北军库房存着,开设赌场的那些人则已被我送到了大理寺,想必此刻已出了审理结果了。”
杨瑞华脱口而出:“你送了人到大理寺?”
卫初宴点一点头。这位大理寺少卿却很震惊似的:“可我并未听闻啊。”
自是不会听闻的,这位杨大人性格如此耿直,也不会在大理寺安插眼线,她是直接将人交给侯永的,杨瑞华又如何能够知道?不过,左放大人定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