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瑎盯了林烟眸子半晌,“便叫语烟阁罢。”他也不知她的妻子何时注意起,这“旖虹阁”的名字来了,这名字啊,原是取了雨后红霞之意。是个好兆头。黎国可没有避女子名讳的规矩,老于同他建议这名字的时候,他便允了。想着老于也是个读书的,不会有错。
转了一圈。他这妻子明显的就是醋了,这名字一朝撞上了她的剑刃,属实该换。
柳凊咧嘴笑了,同那几个连着起哄的一块下去办事儿。
在这语烟阁里就留了二人。林烟的眼上光感一日胜出一日,依稀的也就可瞧见烛台上的暖黄色烛火了。柳凊点了灯在桌案上,这般她也可瞧见那个位置,也就知晓桌子那里得防着撞伤。
她之后的动作也放的很轻,摸索着寻到詹瑎的一侧腰上,仔细着避开了他屁股伤的外伤,再一扯,将他整人转成了趴着的姿势。
詹瑎松了口气儿,“谢谢烟儿。”
这麻了半晌了侧身位置,总算得了空档,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之后半个月,还得辛苦烟儿照顾我了……”他少有的这样客气,归结来说,也就是惧怕林烟再有脾气,无形之间会惹了她心里不舒畅。既希望她心里舒服,自己服软也是必要的。
这话,林烟宛若未闻,一双眼睛盯着桌案上的烛台,瞧的认认真真。
两人便是这样默了一刻钟,林烟才开口道:“你不叫那位公主来照料你么?我可不是个心细的,一小心可就容易被我这瞎子耽误了伤势,还得多受不知多少的苦楚。你不若,再好好想想何去何从罢。”
詹瑎此时的身体若是可以起来的,定要跳起来同她好好解释的。可惜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烟儿,我同那公主没有什么的。你信我罢……”
林烟一瞬就憋了泪在眼眶子,几番打转,还是落下了。
“我信你什么呢?你未认识我之前的事情,我哪里问过你前事。你可知道,你现在是我的夫君?人都是要注意‘礼义廉耻’四字的。你同我成了亲,却说了是因为救命之恩…你将我置于何地?”
那救命之恩的言辞,早在她的家里就已经一一散去了不是?可他还是记着,记着这样清楚,甚至在外人那里,也将他们成婚之事,算作救命之恩来偿。这又是什么神仙一般的道理!
詹瑎咬了牙。少见的林烟这样连着说那么多话,字字句句都是刀剑,割在心上。
“你,都听到了?”
林烟摸着泪,抽噎道,“不然呢,我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对不对?不知道你同她的过往,不知道你送了蜜饯于她,不知道那药丸子是避子用的……”
……
詹瑎始知啊,她埋在心下的事情竟要这样多。
这样埋着藏着,自我化解,该是多么累的一件事。而自己离开的日夜,未有同她交代一字半句。即便是将她托付了,也请了沐恒来府上帮衬,又有多少用处。
心殇之事,原就难了。万不可这样子下去了!
于是挣扎着撑了身子,卯足了力气,咬牙起了身,股间腰身都是剧痛,也顾不得了。
一扯林烟细细的手腕,将人带进怀里,实实在在的抱着,他才安心些。
林烟急的大叫,“你做什么!不要命了么,你的伤,伤口会裂开的……”
“不妨事的。我有…有话同你说。”詹瑎双唇还是失血后的苍白,眼底青色浓浓。不过是她看不见而已。
身上的伤,动一动都是剧痛,何况他的动作这样大。伤处这会子,定是开裂了。
……
林烟在他怀里的身子也不敢动了,生怕在扯着他的伤处痛处,便口中呜咽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青天白日的,床榻之中。詹瑎拥了人入怀,身子难有力气了,下巴磕在林烟肩头,慢慢开口道:“烟儿,我心悦你,并非救命之恩使然,这一点你不该有疑的…我不知你可否明白我的心思,朝中诸多周转,来去之间深藏一些腌臜事儿,我得防着,也得护着。”
他无有将军府的庇佑之后,行事是自由许多,林烟也不必受婆母的苛待为难。可也意味着,多了不知多少眼睛盯着他,盼着他同自家兄长一样,早日魂归。在山源道的埋伏,便是其中一事。针对他而来的这些,还远远没结束。求稳也好,求安也罢,说话都得掂量二三。
“你是…骗她的?”
“不全是,寻了个法子不想她再追问罢了,可谓权宜。我总有不在府上的时候,我怕她行伤人之事,波及于你。”
“不要信旁人的话,也不要信我在她面前说的话,好不好?”谁都能信那话,宫人内侍内卫都可都信那话,唯独林烟不可以。她要是信了,前面他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可都成了笑话了。
林烟不应,哭得倒是更凶了。也埋下脑袋来,趴在詹瑎的肩上,抽泣不停。
詹瑎抬了手,脸色又是白了几分。手上的动作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微不可闻也是叹了声儿气。
平时是个温和温软的,在榻上是个娇娇滴滴的。她还是这样子的瘦弱,半点儿也没有胖起来过…前头费尽心思想给她调理身子,可他妄图护住的,差一点就没了……
多言一句性子使然,更多的却是他自己的粗心大意,叫他的妻子受了这样大的委屈。
“不哭了,好不好…”
微微抬了头,林烟的委屈上了脸,小脸哭丧着,扁扁嘴哑道:“不好,不好。”
詹瑎苦笑,“那…要不要抱抱?”
“要抱……”
*
之后也是活该,詹瑎身上的纱布意料之中的又拆了一边,上药的过程也字啊重来一遍。
他不是个不怕疼的。不过这次,有林烟的小手握着,他安心了。
夜里,他趴着的姿势惹了林烟的笑。詹瑎伸了手,也去闹她,将她额前的发拨来拨去,玩了好些时候。她午后哭过,眼睛还是肿的,眼角泛着微红。
他又是心疼,便同林烟的手臂上蹭了蹭。
蜜饯的事儿,他打死沐恒的心都有了。什么叫做所有的女子都爱极了蜜饯梅子?明明他家的这位,就很是不喜甜。尝几口就觉着腻味,整袋整袋的往家中买,全是傻子做派。还白白惹了林烟的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