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觉得现在的员工太多了,而且给的工资也太高。”傅平安说。
“不多,也不高。”刘小娜翻开账本,明细账本里有每个员工的名字,“你看,这个人是市场监督管理局张局长的外甥,这个人的姐夫是税务局咱们的专管员,还有这个人,是我二姨介绍的,自家亲戚,小孩大学刚毕业,让他来咱们这儿锻炼一下。”
“等等。”傅平安觉得哪里不对劲,近江是大都市,一个局长若真想给外甥找工作,也不至于送到安兰贸易这样的企业啊,这不合理。
“是哪个张局长?”
“哦,是临港市场监督局张副局。”刘小娜说,“这都是用得着的关系。”
这就对了,近江的局长,刘小娜够不着,能打成一片的是老家县级市的副局长,不过是个副科级,想来这一套做法在临港很流行,但傅平安对这一套操作很反感,觉得真正的企业是不屑于做这些的。
“如果这是你家的企业,你也会这样做么?”傅平安质问道,他有些愠怒了,但还压着火,个人感情问题可以隐忍,公事忍不了。
刘小娜跳了起来:“你什么意思,这不是我家的企业,是咱们的企业,我比对德龙家具还上心!你觉得我以权谋私么,你错了,我这是为企业好,咱们只是在近江办公,但厂子在临港,还是要以临港为重心,搞好关系有错么?你没管理过企业,没经验,你相信我就行了。”
傅平安苦笑,自己是没什么企业管理经验,学的也不是这个专业,但刘小娜就有了?她只是家族企业的继承人,跟着刘德龙耳濡目染学了些东西罢了,之前这些年经济势头很好,只要上了船,敢拼敢干就有成果,现在不行了,拿的是风投,干的却是低端产业,没错,木材加工比起资本运营,it行业确实低端,这买卖早晚得黄。
但是指望刘小娜干别的也不现实,每个人都有最擅长的东西,一个人手里只有锤子的时候,看什么都像钉子,安兰贸易起家确实依托的是木材,但不是只能干木材,比如沐兰就批发了几个集装箱的义乌小商品去卖,而刘小娜家里是干这个的,她就只会干这个。
“我不是指责你招人多,给的工资太高。”傅平安说,“我的意思说,我们现在从事的行业,养不起这么多人。”
“我们就是这个行业啊,难道去干别的?”刘小娜奇道,“第二船木材不是已经在路上了么?”
玛窦掌权之后,给了星马堂出口珍稀木材的牌照,第二船货确实在海运途中,但这批木材价值不高,只是普通热带木材,算不得奇货可居,安兰贸易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木材进口商罢了,刘小娜就算把它经营成最大最强的进口商,也改变不了本质。
“我们就是个小公司,皮包公司,业务简单,三五个人就够了,没必要在这方面过于深入。”傅平安耐心解释,“如果有别的业务线,比如做中间商往星马台卖飞机什么的,等拿到大单再招相关专家也不迟。”
刘小娜不服气:“你怎么这样啊,做任何行业我们都要做大做强,这不是最符合你拼搏的性格么,我是为你才这样做的啊。”
傅平安说:“方向对了,才能投入更多的资源和精力,否则的话就是南辕北辙。”
“那我不管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刘小娜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将私人物品扫进一个纸箱子,抱着出门,“我走,我给沐兰腾空。”
说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外面的员工都支着耳朵偷听呢,看到刘总抱着东西出来,这分明就是被辞退的造型啊,顿时吓得没人敢吱声,各回各的位置坐下,对着电脑啪啪的敲键盘,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傅平安强忍着追回刘小娜的冲动,这件事是自己做错了,就不该放手给刘小娜,先前自己产生误区,误认为刘小娜是经营企业的一把好手,现在看来错的离谱,刘小娜可以当一个好的市场经理,但却不能执掌一个公司,安兰贸易不是自己的私人产业,由不得这样任性,事到如今,只能快刀斩乱麻了。
他把hr叫进来,拿着名册打钩,除了最先招聘的几个员工之外,刘小娜招的人连同hr本人,全部辞退,按照劳动法给予补偿。
一时间安兰贸易砍掉一多半人,其中就包括在楼道里抽烟的三个小年轻,他们还以为是抽烟引发的灾难,哭丧着脸抱着纸箱子舍不得走,毕竟在这儿工作清闲薪水高,还有交通补助和免费午餐。
办公室空了,留下的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打扰傅平安。
顾北走了进来,先察言观色一番,然后禀告:“老大,刘总在楼下哭呢。”
傅平安叹口气,下楼去劝,他在懊悔,不该把女朋友弄进公司,搞得夫妻档不像夫妻档,企业不像企业,任由她胡闹对不起投资人,拨乱反正又伤害了感情,进退两难,如何是好。
来到楼下,刘小娜坐在奔驰车里,脸上挂着泪痕,傅平安上车,平复情绪,组织语言,刚想解释,刘小娜说话了:“你是渣男。”
“我怎么渣男了?”傅平安愕然。
“你具备渣男的一切品质,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你对我一点都不爱,你只是把我当做泄欲工具,你去法国意大利旅游,都不想着给我带礼物,你对我冷暴力,你想分手还故意不说,用各种手段逼我先提出,来维持你的好人人设,对,你确实是个好人,但你也是个渣男,不折不扣的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