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本就有管制京中内外治安之职,出城毫无障碍,此刻京城大户正在城外设粥棚施粥,上万流民破衣烂衫,端着破碗,在深秋寒风中瑟瑟等候施粥,这五百精兵狂驰而来,烟尘蔽日,刹时间百姓们稀薄的粥碗就蒙了一层灰土。
等流民们愕然抬头,五百兵已经冲入人群,由于上头交代含糊,这些人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该是“红门教徒”,直觉地认为穿红的都是邪教教徒,于是看见红衣服的人就抓,红袜子,红鞋子,红头绳也不能幸免,有个倒霉汉子,唯一的一件棉袄让给了一个待产的孕妇,自己难以蔽体,偷了人家一件红色的招牌布裹在身上,也给一把揪住,拖在了马后。
一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流民本就凄惶,逃奔京城不过想博个活命,被关在城外多日,眼看着天渐渐冷了,衣食无着,家园已失,本就心中凄凉愤懑,便如被烈日烘烤多日早已裂口将崩的干柴,哪里还经得起一点火星撩拨?那披着红招牌布的大汉,为人仗义,通几分武艺,本就是这批人的主心骨,眼见这个绝不可能是邪教教徒的人,都被官兵拖在了马后,立即便有人发一声喊,大叫,“直娘贼的!李虎是咱家门口早晚见得着的乡亲,他从开裆裤玩泥巴咱就认识,一辈子也没出过村口,哪来的红门教红裤教?咱们奔到天子脚下,求个活路荫庇,还要践踏我们?去你娘的!”
一声大骂便是一点火星,炸在了愤怒的薪柴中,当下那个叫李虎的大汉,呸地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一发力,胳膊上肌肉青筋虬起,崩地一声就挣断了身上的绳索,随即回身一拳,将那个愣愣看着他的五军都督府官兵,砰一下揍了个大马趴,顺手抢了他的马,翻身跃上鞭子一挥,大叫,“不给咱活,咱就抢他娘的!”
“抢他娘的!”
一声出众人应,上万流民轰然一声,砸棚夺锅抢人夺马,跳过人头踹倒凳子随便捡起砖头石块见官兵就砸,人头攒动大汗滚滚,随着越闹越凶越闹人越多,渐渐也有些面目模糊的人加入,本来只是两三千的汉子,忽然人数就多了许多,并且后加入的人还在不断煽动,言语挑拨火上浇油,渐渐便有人喊出来,“燕京里头好吃好穿,将咱们赶在外头挨饿受冻,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人家可以来践踏咱,咱连活命都不能?打进燕京去!”
“打进燕京去!”一声大喊万人景从,这群人本就距离城门很近,因为朝廷工部前阵子上书,修葺学宫文庙,请求允许部分流民录籍后进城做工,好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皇帝也允可了。这些壮实汉子近期都在城门附近,此刻顺势一拥而入。
人来得突然,一哄而入,等到守城士兵想要关门,早已被涌入的人潮冲散,守城官大急,急忙要派人传讯求援,一直在城门前冷眼旁观的韦扬一按他的肩头,笑道:“莫急,这不是来人清剿了?”
守城官一看,便是一呆,前方再次烟尘滚滚,却甲胄鲜明,当前旗帜上斗大的“九蒙”二字跃入眼帘,竟然是驻扎在京郊的九蒙旗营来人了。
守城官心中迷惑——这流民闹事不过是刚刚的事,九蒙旗营怎么来得这么快?再说九蒙大营必须皇帝旨意方可调动入京,没见有传旨太监出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