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1 / 2)

渡长安 社那 2755 字 8天前

借着这场大雨,纵然他脸上的神情如何悲戚无奈,旁人也分不清顺着他的眼角滚下的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看了他这副模样,引商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人人都要说不得的那点苦楚,她最明白这是怎样的感觉。所以,想了想,她还是将手里唯一那把伞塞进他的怀里,让伞面帮他挡一挡风雨,然后叹了声气,“改日你若得闲,再来找我吧。”

说完,便转过身飞快的朝着平康坊跑去,当然,没忘了将怀里那面拿出来挡在头上帮自己遮挡一下风雨。

她本以为,身后那人定要伤心难过个几日才能提起兴致再来找她,可就在她跑回了平康坊,一只胳膊已经攀上了坊墙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我都说了,总是让你帮着我,我回阴间时还怎么混啊。”

她扭过头,然后看清了站在身后的那个身影。

范无救手里撑着她给的那把伞,神色已不复刚刚那般哀伤,还是平日那幅样子,笑得一脸阴森。

她打量他几眼,当听他问出“你是不是有事求我?”的时候,便也不客气的将自己本来想问他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而在听完这事之后,对面的人却仔细回想了许久,“其实我早在中元那日就从画里出来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与我无关,我也未理。”

听他这么说,引商自知线索又断了一条,只是正想叹气的时候却听他又补上一句,“不过,若是你真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倒是有法子。”

话音刚落,他已经对着地面跺了下脚,“天杀的小鬼们,都给老子滚出来。”

他永远都不会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他可是十大阴帅之一,是阴曹地府鼎鼎有名的八爷黑无常。

没过片刻,就在他们眼前这条街上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群人……不,鬼。

拖腰折臂的、有头无足的……整个长安城的孤魂野鬼从未聚得这般齐过,而范无救将那伞扔给身后瞪着眼睛的引商,自己则站在这些恭敬的鬼魂们面前,将七月十五那夜丢失的画卷样子和位置都说了个遍。

说完之后,也不顾那些小鬼们到底听没听懂,便惨然一笑,“若是弄不清那画的下落,我就活扒了你们的皮。”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画中鬼(4)

在普天下的亡魂眼里,那高高在上却遥不可及的酆都大帝远没有黑白无常来得可怕一些。

莫说是在阴间,就算是在这长安城里,那些孤魂野鬼们一听到“无常二爷”的名声,都恨不得战战兢兢的拜伏在地,何况黑无常亲自召唤他们现身,驱使他们去做事。

引商很好奇为什么这长安城还能有这么多野鬼,难道阴差都是不做事的吗?可是话刚问出口,她就想起这长安城的阴差正是花渡。

范无救倒是未理她的窘态,既然她想知道,他便告诉她,“你们阳世也有衙役武侯,怎么不见他们抓尽这世上的恶人?难道真是因为抓不到看不见吗?”

他这样一说,引商便明白了。

不是不抓,而是有些小鬼没必要抓。而这其中的界限,就要那些阴差们自己去琢磨了。

“阴差这差事也不好做。”她翻墙回去的时候还是若有所思,又问他,“若不是从枉死城出来的冤魂,又该怎样当上阴差?”

虽说她现在年纪还轻,可也想要为死后某一个出路。大概是见惯了生死轮回之事,她总觉着投胎太苦,与其一无所知的再活一世,倒不如在阴间当差。

“生前若是做出了什么功绩或是受了什么冤屈,十殿阎君也会酌情听听你的心意。”在这件事上,黑无常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在阴司,上到酆都大帝,下至小小鬼差,哪个不是生前为人,死后才来了这阴间当差。就像是崔判官他们,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名满天下了。”

“那你呢?”

“什么?”

“你生前又是做什么的?”引商也知道世间流传的那些传说大多不可信,又看他不是枉死城出来的,便以为他生前也是个鼎鼎有名的人物。

“我啊……”范无救半眯起了眼睛,似是在回想往事,可在拖长了声音说出这两个字之后却再也没有出声。

眨眼间,雨都停了,引商也已经走到了家门前,他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而当她邀他进门坐坐的时候,他的反应倒是快,“不了,我有别的去处。”说完,转身就走,倒是不像往常。

也就是在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的时候,院门从里面被岳吱吱轻轻推开了,她好奇的看向那个一闪而过的背影,有些惊讶,“那不是阿容吗?”

“阿容?”引商没忽视这个名字。

岳吱吱这才回过神来,突然想到眼前这个少女是不知道此事的。虽说这事在整个冥司都是无人不知的。

“你只知他名唤范无救,可是……范无救这名字本不是他的。”

今夜谢必安没有回来,两个女子进了屋子之后,就点上烛灯坐在了一起。岳吱吱为她讲起的是一件算不上秘密的往事。

世人只知阴司有黑白无常,却不知,这黑白无常早已不是最初的黑白无常。

在阳间的传说中,谢必安与范无救情同手足,死后也一起成为了现在鼎鼎有名的黑白无常。可是这个传说流传至今,黑白无常到底换没换过人,倒是无人得知,也无人敢想。

事情发生在几百年前。那时有一件极难办的事情,北帝一意孤行非办不可,便指派了谢必安去做,可黑无常称谢必安是有家室有妻子的人,自己则无牵无挂,于是替了谢必安前去,结果……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自那之后,阴曹地府再无黑无常。偏偏北帝并不在意这件事,知晓此事之后也只是说了一句,“地府不可缺的是黑无常,不是范无救。”

诚然,阴曹地府定要有黑白无常,可是黑白无常这两人到底是谁又有什么区别?只要上面的人一句话,任何人都可以成为黑无常。

后来,北帝陆陆续续找了几个人来补黑无常这个缺,可那几人无一例外,总是撑不过百年就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惨死。

“直到现在,是阿容补了这个缺。当了黑无常,也顶替了范无救的名字。”说到这里,岳吱吱忍不住叹了声气,“阿容他也是个可怜人。”

身为谢必安的妻子,她所知道的内情定比阴司所有人都要多,可是事情说了这么多也足够了,再多她也不想了说了。唯有最后那声叹息满含怜惜,引商的脑中不由闪过了范无救坐在墙下淋着雨的模样,万般苦楚,难以言说。

第二次再见到那个年轻人时,引商还在想着岳吱吱讲给自己的故事,几次将目光瞥向他的时候,又忍不住移开。

范无救却不知道她都听到了些什么,一见了她,就急匆匆的告诉他,“我要离开长安城一阵子。”

据说,是谢必安那边出了些事情,他也要过去帮忙。

“昨夜我已经吩咐过那些小鬼了,他们不敢怠慢你的事情,你再等个三四十天,我肯定就回来了。”他走得十分匆忙,只留给了她这句话。

而让引商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足有五个月过去了,他也没有回来,就像是她身边的其他人一样,一走就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