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话一出口,董怀玉摇头失笑,董音抚在书衡背后的手却画了圈圈,表示她干的好。

“诺,你盼了很久的白素媛的诗笺。”董怀玉从怀里拿出一本青竹布皮的薄薄书籍来。“生日礼物!”

董音眼睛一亮,小心翼翼的捧了过来,细细翻看,先不说内容如何,单是玉白的纸张细腻的触感,还有那隐隐甜香就让人爱不释手。书衡暗道不愧是阁老的孙子,还是阁老极有出息的嫡孙子。要知道这白素媛的诗集就和那右军笔一样,不是有钱就能拿到的。还得有才,有人,有运气!

董音细细摩挲了片刻,又是一个雀跃投到哥哥怀里:“我好喜欢。大哥,我们外面画了画,题了诗,拿给你瞧瞧好不好?”

“你既然这样说了,我怎能说不好?”

董音一喜,果然亲自去捧画。书衡伸手欲揽,已来不及,无奈的看着她的背影干瞪眼:好没义气!竟然把我留下了!看我不对你的哥哥下手,气歪你的鼻子!

当然,这只是想想。

按理来讲,书衡这个成年人,面对一个十五六的少年没道理紧张。但问题是不管活到多大年龄,只要是被人注视着,就总会有点不自在。书衡自付第六感敏锐,她能察觉到董某人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自己身上。

这副身体目前没有任何可以吸引异性的特质,书衡看看自己的小胖手。所以,他应该也是觉得自己挺有趣-----就像某些萌哒哒的小动物。拿定注意书衡对着董怀玉微微一福,随便寻了个耍货,自去一边玩去。

于是,在一边紫藤花方椅上坐了的董怀玉,就看到书衡十分好笑的踮起脚尖,伸长手臂,捧了白玉磬盘上一只金黄大佛手,然后坐在一边颠来倒去的拨弄,一不小心小胖爪还没拿住那肥硕的佛手还咕咚掉在了地上。书衡又忙忙的追着捡-----像极了自顾自玩弄线团的胖猫咪。董怀玉又忍不住要笑。

书衡又要尴尬,幸而,董音已回来了。自己一个人。捧了大幅的画轴。除了书衡,她的朋友年纪都与她差不多,不能面见秦怀玉。

真是遗憾!书衡几乎能想像的到那帮女孩子的忐忑和窃喜。

“咦?这次的构图倒跟以往不一样。”董怀玉一看,便笑着对董音道:“怎么才女今日竟然舍得

搁笔了?”

董音性喜山野林泉,从结构到线条追求洒落不羁,又偏爱写意。这红枫图不仅中规中矩,法度精研,而且渲染烘楼照壁,红的热情似火,色彩浓丽,显然不是董音手笔。

“是申姐姐画的大图,穆雅和王宁张韵她们几个染的色。诺,画上这诗也是申姐姐写的。”董音说着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卷诗稿:“看,还有这些。都是那些女孩子做的。晾干了墨,就让我带进来。都是今日写了送我的。想让你给一起看看呢。”

董怀玉依言拿过,仔细翻阅,好似真要给她们评个高低出来。

书衡心中暗想,这董音倒是坑的一手好哥。她难道不知道外面那帮姑娘打的什么主意?真要分了先后,伤了面子,辱了自尊,那些脸皮子薄或者心眼小的姑娘会弄出些什么事你可都无法预料。

董怀玉看了一遍,又开始看第二遍------书衡觉得她不能再呆下去了。她一点都不想卷入纠纷中。尤其是男女感情纠纷。还是一群女人和一个男人的感情纠纷。

“哥哥,到底哪个评第一哪个评第二嘛。你只要说前三甲就行了。”董音已经在催了。她的哥哥可是出了名的才思敏锐,长于品鉴,哪里用得着看第二遍!

“姐姐,我母亲交待我酉时必须到家,我不能再拖了。”书衡福礼,告罪,想要抽身。不料董音却捉住她的手:“急什么!来的这么晚还走的这么早!”

“不是,姐姐,我今日没睡午觉,困呢。而且娘亲现在给我吃养身体的丸药,每日这个时候都要吃,不然前功尽弃哟。”书衡摊手,尽量装出无奈的样子。

“咦?这是什么?”董音好奇的顶着书衡胸口。

书衡一惊暗道不好,这原本是她装备的雅礼,一副对联。但听到董音说:“捺写的跟扫把扫的一样”又看到那一帮挥毫泼墨的才女,她就彻底打消了送对联的念头,把对联藏在了怀里。不料拉扯中却露了出来!她已把俗礼交给燕泥收下了-----一只整松根抠的葫芦形刻丑石尖草挂瓶,可以放上鲜花香粉挂在帐子里----其实也不是俗,算得上古朴,董音很喜欢。

“不,没什么。”书衡急忙去捂,董音眼明手快,指如疾风,一手按住书衡招架的小胳膊,一手抢了过来。

“谨祝芳辰。咦?”董音诧异的看书衡。书衡脸都红了,伸手去抢。“别看了,拜托。等我再练练。”

董音举高了手臂,好似逗猫,眼睛闪亮,嘴角抿起,笑的像只小狐狸,念到:“凌波微步步步娇,锦绣华年年年好。不错呀,丫头片子长进了。”

“别----”书衡声音好不虚弱.七岁,六七岁写出这种东西不算奇怪吧,她曾心中暗暗估量。

董怀玉撂下了诗稿,从董音手里拿过了那泥金笺,状似认真的看了一遍,笑道“哎呀,这个该评第一。”

书衡嘴角僵硬的扯了扯,内心翻滚过一万头羊驼。

☆、第47章 董府风波

凝丹亭外厢的气氛已经有些紧张了。几个年纪小些,不善于隐藏情绪的女孩已经按捺不住往屏风后头看了,有几个假意谈笑喝茶,装作镇定,却也有些不自然。相较之下,原本最是沉默寡言的申藏香就显得坦然而又淡然。

她轻轻摸了摸水红缎子上的缂丝蝴蝶,走到栅栏边,悠游片刻,指着一大株叶细瓣长,凌乱多姿的菊花笑道:“这花叫玉翎管,又叫白玉簪,是鼎鼎名贵的菊花品种,颇有美人慵起,临窗当风之感。我只在上次重阳节斗菊会上见过一遭。董府竟然有一株。”

众人一看,果见那菊花迎风微动,好似袅娜不胜,自有一番风流态度。

那藕荷色裙袄的小姑娘总跟在申藏香身边,闻言笑道:“申姐姐果然在行。听说你最喜欢这种菊花了,申阁老重金买了送到申府去呢。”

“怎么我听说好像不是买的,是一首诗换的。”低低的谑笑从背后传来:“况且这白玉簪固然不是凡品,但今年最贵重的菊花应该是瑶台玉凤吧。忠义伯府卫家花行培育的,今年夺了魁。都说玉凤华美大气才衬的上盛世气派,那白玉簪美则美矣,却娇袅有余尊贵不足,称不上菊王。我倒是偏爱瑶台玉凤呢。”

这小姑娘顿时竖了柳眉:“张蝶衣,你什么意思?”

自从她姑姑封了丽妃,张蝶衣走路都是昂着下巴的,再被恭维逢迎一番,那皇亲国戚的款就一点不落的摆起来了。她来给董音过生日,送了一支淡黄色凤首琥珀簪。礼物固然金贵,但她话一出口却是:“这倒是陛下赏了我家丽妃娘娘的,前头重阳节进宫贺太后,姑母又赏了我。如今姐姐要过生日,我就从那一堆御赐中挑了这件出来,姐姐看看,可能入眼?”

她穿大红金百蝶穿花缂丝绣长袄,齐膝露出一条霞粉色点金飞花裙,头上一支三尾金凤点翠大钗明晃晃颤动。这打扮也过于隆重了些。原本的主角,风姿出众众星拱月的董音立即被抢去了风头。

董音几乎要跳脚,你丫的是给我过生日的还是来显摆的?书衡的姑母当了这么久的贵妃了,也没见人家这么狂啊?

董怀玉的人品才貌家世在上京都数一数二,动了心的人何止十几几十。然而这么多姑娘中有实力有势力的也就那么几个。张蝶衣看来看去,思量盘查,最终认定了申藏香才是强劲对手,剩下的也就那么回事。说实话她从模样到才华都不显得出众,但骄傲如她却并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她认认真真看去也不觉得申藏香脸蛋有多漂亮,风仪有多出众,但不知为何就是能吸引人的目光。但是没关系,张蝶衣还是很有自信的。在这达官遍地走,显贵多如狗的上京,申家实在不够看。

申藏香家世简薄。申家祖上是种地的,往前数一百年也只出了申阁老这一个读书人。申阁老出身寒门却天赋聪颖,机警稳重,蒙恩师看重提点以女妻之,待榜眼高中,还受一路照抚,所以仕途也是一番风顺。但毕竟家底摆在那里,要不然送孙女菊花还得用诗换?定国公府的东篱上可是各色菊花都开了个遍-----要么是宫里赏的要么是卫夫人娘家直接送过来的,根本不必费心寻觅。

拿定了注意,张蝶衣便有心与申藏香争个高下。所以听到申藏香喜欢白玉簪,她立即出言批驳一番,表示你果然是小家子出身,像她这种尊贵的女孩子能看得上的只有瑶台玉凤,其他品种根本

入不了眼。今日作画作诗她是铁定比不上申藏香了,但她也不会让对方赢的太舒心。

“我能有什么意思?甘妹妹太多心了吧。”张蝶衣瞟了她一眼,十分倨傲。

小姑娘眼睛一瞪,当场就要发作,却忽见一只素手执了团扇轻轻一挡,兰指微翘,细如春葱却好似暗藏力道,小姑娘悻悻的转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