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2 / 2)

茶过三巡,酒满一杯,董音瞧着书衡的手书啧啧称奇:“好丫头,你这字可是越来越见功底了。不比白素媛差。我前段时间在松风绿苑小住见了她不少笔墨。文和也在那里。说也奇怪,她竟然没那么讨厌了。那种鼻孔朝天眼高于顶的神态不见了。白素媛果然了不起,那么讨嫌的性格都能被她纠正过来。话说回来,宇哥哥的字也功夫深的很,大家都爱他亲手抄写的佛经。”

书衡刚说自己新得了一套琴谱,预备请董音调调七弦,谁知刚拿出来,她就说“哎呀,这琴谱上次宇哥哥弹过,他与我哥哥合奏,绕梁三日不绝,真是能让人忘掉肉味。”

恰好蜜糖去余记买了点心回来,书衡刚拿出枣泥山药糕给她,董音兴冲冲的道:“宇哥哥上次也送了我这个呢,据说特意在余记预约的。”

-----这恩爱真是秀够了啊,书衡脑仁疼:现在的董音浑身上下都透着谈恋爱的酸甜气,措不及防被逼无奈塞了一嘴狗粮,书衡也是醉醉的,最终忍不住出言打击她:“我的好姐姐,你可省省吧,讲真,只怕以后你那宇哥哥和你亲哥哥待在一处的时间也比与你待在一起的时间多。”

董音睁大了眼。书衡摊手:“你家宇哥哥是要干大事的。”

女子耽于爱情似乎正常,男子耽于爱情却会遭受非议,甚至是件丢人的事。前者似乎靠了爱情便能活下去,有情饮水饱仿佛专为女人准备,而男人需要的,不得不需要的,却很多。自古以来女子就很容易就为爱情和家庭牺牲,但婚姻理想却不过是人生理想的一部分罢了。想想陆游?他老婆唐婉为啥被休了?因为太相爱了,婆婆觉得儿子会被笼络的没出息了,宁愿拼着得罪姑子也要把自己侄女赶回家。

客观分析一下,王浩宇真要在尘世立足,董怀玉的价值可比董音高多了。总之,董音获得了想要的幸福。意外的是书衡想清楚了前因后果竟然不觉得太兴奋,反而莫名有丝怅然和迷惘。

月心庵的金佛依旧慈悲垂眸,无垢无净,不增不灭。书衡佛前三炷香,诚心叩拜。恒河沙数芸芸众生都能得到佛祖的怜悯吗?那为何定要给我安排这段际遇?在身边的女孩子一个个嫁为人妇之后,书衡凭空生出些焦灼,隐隐泛起些恐慌来。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恋爱少女,书衡一时间心绪难平,烦躁难安。直到晚间更换衣服,腰腹酸痛,才捧着红糖姜茶,掩耳盗铃般寻了个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的借口。

☆、第96章 千秋节

五个月丧礼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书衡每日看书写字涂鸦,抱着小弟弟逗逗大弟弟,平白省去了不少交往麻烦,日子也过的很悠哉。听说文和县主在端午节夜宴上又大火了一把,中秋宴上和蕊郡主照例出尽风头,听说靖安公主有了身孕,听说辅国公诰命又预备出手找儿媳,书衡只当故事听一听,略作一笑。

入了秋,很快就是皇后的千秋节,后宫嫔妃命妇诰命一齐进宫朝贺。因为小弟弟书衍有点发热,袁夫人没有出门,书衡便自己带了礼物入宫来。

皇宫进了太多次,如今也已习惯,不觉得忐忑也不觉得十分荣耀。下了宫撵,书衡直接到永宁宫请安。袁妃娘娘果然已经在那里了。按品梳妆,凤冠沉腾腾的压着,看起来实在是----很累!她就坐在皇后的旁边,端庄可亲,并不多话,看到书衡来了,便笑着起身拉她过来:“到底大了,我说着叫你进来,可惜丫头大了竟也忙了,我也叫不动了。”

书衡忙道:“贵妃这话折煞书衡了。我是前几日有点伤寒,怕过了病气呢。”

“姑母给你开玩笑呢,瞧你吓的。”袁妃娘娘细细摩挲着她的面庞:“好标致的模样。好久不见,衡儿长大了。”说着便拿帕子拭泪。

“阿雪,我的好日子,可不许你伤感。”皇后娘娘笑着开口。她的身材业已发福,容貌也不复鲜艳,圆圆的团子脸,笑的时侯眼角的纹路清晰可见,又对书衡道:“回来就好,靖安那丫头总念着你呢。”

书衡忙上前一步,规规矩矩下拜:“恭祝国母千岁,福如东流水,寿比南山石。”

“好孩子。”皇后亲自伸手搀了她起来,细细端详一番,笑道:“真是好个模样,有阿雪当初的味道。鼻子尤其像些。”

袁妃尚未开口,另一位妃嫔立即便应道:“姐姐这话差了,有当初的味道,便没有现在的味道了吗?袁妃妹妹可是当初的天外玉枝晶莹雪呢。”

书衡听声便晓得这人是李淑妃。作为宫中资历最老的妃子之一,她理所当然的的坐在了皇后的右上首位。身穿大红宫缎绣彩凤缀明珠锦衣,头上一只朝阳五凤牡丹钗,凤首一块大红宝映在眉心,眉上还染了金粉,唇涂脂,眼尾晕红。前后两对共四只翠色玉兰花蝴蝶首四垂米粒珠大步摇,项上璎珞联缀五福金印,五彩缂丝鸾凤衣.李妃最爱这样的装扮,凡是能抢走风头的场合,她都会玩出花样。然而说实话,她的面相挺显老,属于经不起岁月磋磨的那种。如今珠光宝气只显出她的枯萎来。

这种情况下,袁妃是不适合开口的,皇后又向来不擅长这种精致的拌嘴,书衡走到李妃面前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娘娘此言诧异。贵妃姑母风仪湛然,荣宜能及一半,便觉有幸,不敢奢望更多。”

“袁家侄女倒是如此谦和恭敬,难怪连陛下都喜欢。我们家的孩子是求都求不来呢。”这话题转的颇为生硬,不晓得为何就谈到她们家孩子身上去了。

书衡抬眼看去,便发现这是张丽妃。张丽妃那端庄有余显不出特色的脸庞如今优势愈发明显,她的模样竟未大改。书衡立即想到了上京河边与张蝶衣的冲突,没料到这个女人如此记仇,耿耿于怀到现在。

不过书衡并不打算逢迎讨好这个女人,纵然她的风头从五年前开始一直不弱。于是便不致歉也不宽慰,只淡淡笑道:“圣心难测,爱我责我都是恩赐,我只恭恭敬敬领了。”

张妃被不软不硬噎这么一下,一时无话。书衡立即走到皇后面前:“我准备了贺礼,请娘娘过目。”

李妃嗔了一声:“定国公或者袁贵妃竟然没教过你宫里的规矩?便是没教过自己也进了这么多会了,难道不晓得内廷贺礼是要先送到内务府去的?被检验过,核查过,登记过,太监宫女筛选过,才能送到主子面前的。”

书衡定定的看着她:“我知道。”再不解释一字。皇后立即开颜笑道:“这又是什么要紧的?我倒是喜欢当着所有来客的面拆礼物呢!”

书衡温和的笑了,她伸出双手轻轻一拍,红袖蜜桔立即抬了一只四四方方的木盒子过来。放在大托盘上,托盘上衬着杏黄色绒衬。那木盒子的锁头却是一只精巧的羔羊。皇后一看,果然欢喜,亲自来打开盒子,那里头赫然是一座紫檀木四羊根雕,一大羊三小羊,那小羊其中一只有细细小小的角,显然是一只公幼羊,其他两只则是小母羊,根雕下方则有四个字,乃是书衡请袁国公书写,再请人刻上的,乃是“福寿永宁”。

这根雕的寓意非常明显,她和她的皇子皇女就是幸福的一家子,如同这羊儿一般,安详和乐,而皇后又恰好住在永宁宫。这位娘娘没什么文化,所以诗啊画啊还是算了,但珠宝什么的又太俗。送礼不在贵,而在巧,合对方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这寿礼她自然是喜欢的。“这雕刻的也忒像了。”皇后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那小羊的脊背和颈项:“这眼睛多水灵,刻的好,羔儿看着母羊就是这样的眼神了。”

书衡笑道:“这原是鲁班局的大师傅亲自操刀的,有天工大手的名号,能给娘娘献礼,是他们的荣幸呢。”

皇后自然开怀,一叠声的叫赏。

李妃娘娘又不屑的哼了一声:“坤为乃是凤身,百鸟之王,没听说送羊的。”

书衡诧异的看向她:“陛下的儿子自然是龙子,那当年陛下赐给二皇子殿下一只墨玉哮天犬,又做何理解呢?”

李妃的脸色彻底黑了,袁妃忙招呼道:“衡儿,女孩子们都在白香圃,你到那里去玩吧。”她还是给侄女解围,怕这个没什么脑子的李妃不论后果的发作平白让书衡吃了亏。

书衡自然懂得,再施一礼,慢慢退出。徒留李妃看着那背影咬牙。

若是以往,书衡可能会选择委曲求全,但先遇惊马,又遇狼,再遇刺杀后,想法便有了点改变。委曲求全未变就能讨得了好,处处小心也难逃步步算计,倒不如自在些,洒脱些,只要结果在可掌控范围内,那这些细节就随它去吧。李妃也好,太后也好,张妃也好,又不会因为她态度好些便能回心转意,何必白白的搭进笑脸费心演戏呢?

白香圃照旧是名媛贵女的集聚地。书衡刚走进去,庭室中的人却无一例外地的朝她看过来。秋水如神玉为骨,霞为华彩花为魂。身材窈窕,花开豆蔻,眉目清艳,月映周身。整个人仿佛带着奇特的磁场,让人不由得多看,看而不忘。

再看她的衣服,牡丹花开珍珠纱银线镶边束腰裙,烟月梨花宽袖勾云纹长衣,行步之间裙角的玫瑰宫绦芙蓉连璧白玉佩轻微晃动,与头上那一只山鸟纹翡翠蝴蝶步摇相呼应。耳上一对白玉兰花耳坠子扯着长长细细的银线却是一动不动,脚下仿佛踏云一般,绣鞋不染尘。这步态倒是书衡特意练过的,肩颈的姿势,下巴的角度,手的位置,脚的频率和步幅。在江南时,她有心钻研过,还特意请教过礼仪麼麽。

长大了,有些事情便不像幼时一样,不得不注意起来了。

年龄越长社会对你的包容就会越少。未成年人的特权都是逐渐被收走的。

这是她尤其让国公夫妇欣慰的一点。闺女终于不再胡闹着乱穿衣服,开始主动配合大众审美了。

看着众人惊艳,嫉羡或感叹的眼神,书衡知道自己成功了。

皇后的千秋节与一般节日不同,命妇到的尤其多些。书衡略作扫视,便发现这白香圃比往日拥挤。然而此时竟然静可落针,没有一个人说话。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刘妍。她友好的冲书衡笑了笑:“呀,袁荣宜,真是好久不曾见到了,我还当这个仙女是谁呢。”

书衡也友好的笑了笑,任凭刘妍过来携住了她的手:“好久不见,我还当大家都不认得我了呢。”

“哪里,大家是被你美倒了。”刘妍将她轻轻的拉到了自己常坐的那张桌子上,半强迫的让她坐了自己的位置,自己却又另外搬了一张凳子过来。书衡十分感谢。

和蕊郡主先是愣愣的看着书衡,等她坐过来了,便极轻微的哼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往一边挪了挪。书衡察觉到了,只用眼角轻轻瞟了她一下。和蕊被神态中含而不漏的高傲刺了一下,心里一阵膈应,埋了头吃茶。

肃王不堪用,不是什么秘密,倒有两个儿子不错,可惜是庶的。和蕊郡主这封号还是她祖父在世的时候请的,和蕊只是美称。顺王有不少女儿,嫡女自然是有封号的,但庶出的刘妍却没有。虽然她很不错,但也是个不错的庶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