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2 / 2)

谢时雨握着身后人的手,小心翼翼将匕首移开了几分。触手冰凉彻骨,没有一丝温度。她面上浮现惊异之色,良久才道:“你就是微生离吧。我乃黄泉谷谢时雨,受微生流所托前来救你。”

身后人怔愣许久,终于放下匕首,谢时雨连忙拿出腰间瓷瓶给脖子上了点药粉。

视线一转,她终于看清男人的模样。单薄的身形,尖细的下巴,精致的俊颜上一双眼睛清澈又明亮,此刻正闪烁着震惊之色,全然不像是得了痴病之人。从他清晰的口齿和条理分明的话语判断,城主府的少城主,微生离,根本没有痴病。

“阿流他在哪里?”

谢时雨道:“宛城四海客栈,有人照顾着他。”

微生离皱着眉冷静道:“我如何确定你话语的真伪。”

谢时雨想了想,“几日之前我路过源潼,救了因为疫病而险些被烧死的微生流,之后遭遇官兵追杀,侥幸逃脱后来到宛城,听说少城主将死,来到城主府见到了红蕊夫人,然后就到了此处,我的同伴引开了守卫,我才得以进来。”抬眸看他,“这就是全部的经过了,你若是还不相信,我也没办法自证了。”

微生离在听到“源潼”二字时,表情便有所缓和。微生流是他秘密送往源潼的,这件事,应该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终于放下戒心,道:“虽然很感谢姑娘前来搭救,但是眼下我还是希望姑娘能带着阿流离开宛城,走得远远的,不要回来。需要多少酬劳,我都会尽力满足。”

谢时雨在桌案后坐下:“阿流会不会跟我走,二公子想必也知道。他非常担心你,也很想见你一面。”

微生离嘴角扯出一个苦笑来:“我何尝不想见他,但赏金治病正是红蕊毒妇引他现身的诡计,只有离开宛城,他才能平安。”

谢时雨看了他一眼:“那你呢?”

微生离突然沉了目光:“我当然是要留在这里,我是宛城的少城主,绝不会逃跑。”

谢时雨看他坚定的眼神就明白,这个人不是自己轻言两语几句劝就能说动的。她不知道红蕊夫人做过什么,也不知道阿流同她有什么恩怨,但既然受人所托,她就不能有负于人。

“我是为了治病而来,治不好你的病,我不会离开。”

微生离紧锁眉头:“如你所见,我没病,那些痴傻不过是装出来欺瞒红蕊的。”

谢时雨却笃定道:“你有病,病的还不轻,若是没有及时医治,后果不堪设想。”她神情严肃:“或许会毁了你的一生。”

微生离愣了愣,眼神闪躲着避开她的视线。

“我不明白谢姑娘在说什么。”

谢时雨叹了口气:“都说我是来自黄泉谷了,黄泉谷是什么地方,你应该有所了解。”她慢慢起身,走向微生离,靠近他的耳边,一字一句道:“刚刚无意间触到你的脉搏,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微生姑娘。”

姑娘二字一出,微生离终于面色大变。

微生家的二公子,宛城的少城主,微生流口中的二哥哥,居然是个女子。

这件事,或许连微生流都不知道。

“你的经脉受损严重,身体异常寒凉,我观你气色也有所不足,应是服用过什么抑制生长的药水。如此下去,对你身体会有很大伤害,或许还会折损寿命。”谢时雨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微生姑娘的葵水还未至吧?”

微生离面色尴尬,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谢时雨长叹一声:“若你还想过寻常姑娘的生活,便停了那些药水,尽快接受我的医治。”

烛火摇动,微生离的声音响在缥缈冷淡的空气里:“寻常姑娘的人生,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会再有了。”她张开修长的手,似笑非笑地:“这样纤长的手和脚,还有宽阔的肩膀,日夜锻炼的有力的肌肉,正是这些寻常姑娘不会有的东西让我活到了今天。谢姑娘不必可惜,这样的人生没什么不好,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撑起微生一族的天,那是我的心愿。”

谢时雨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姑娘。从小被当做男孩子养的姑娘,她坚强,她不慕红妆,她甘愿做一个男人。谢时雨无法想象她是如何以男儿身瞒天过海走到今天的,其中艰辛一定难以对人诉说。

“会折寿的。”谢时雨又强调了一遍。

墙壁上投下两个影子,一高一矮,隔着一个桌案的距离,却像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同为女子,她们的人生却如此不同。

微生离抿唇一笑,嗓音力持镇定:“那也没什么,我不害怕。”

有些不忍再看微生离的笑颜,恰逢此刻窗外响起击石之声,这是燕飞说的信号。谢时雨知道时间到了,她温声道:“别急着做决定,微生姑娘,我明日还会再来的,你要相信,你不是孤身一人,试着依靠下别人吧。”

微生离愣了愣,没有说话。

谢时雨心里闷闷的,那样天真讶异的神色,像是第一次接受别人的好意,令人心疼。

她想,这个姑娘,她一定要救她。

第24章

此次为少城主而来的大夫们都集中居住在城主府待客的东苑里。或许他们不仅是为了五千两的赏金,更是为了得到宛城城主微生珏的赏识。微生珏虽已辞了冢宰的官职,但是没有人会因为如此小看他。他的门生遍布越国,虽不在朝野,却依旧占据着不可动摇的地位。

微生家这几年更是多了一位游走在权势中心,能在越王跟前说上话的夫人。红蕊夫人的名声在越国不会比微生珏低。

这一点谢时雨深有感触。红蕊夫人在府中极有威信,大小事务都是她当家作主。连这一次,为府上二公子治病的事宜也都是红蕊夫人一手操办。

然而东苑住了这么多大夫,却没有一个人见过二公子。管家来传信,明日巳时,会在西侧院举行一场比试,所有大夫均自愿参加,胜者方有资格为二公子医治,还能得到城主的亲自接见。

不同于那些听到消息后便摩拳擦掌的大夫们,谢时雨显得极为冷静,她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红蕊夫人的用意。

“恐怕又是红蕊夫人想出来的拖延之计,微生离得了病,她没有落井下石已是仁慈,又怎么会好心救她。”

东苑厢房设有书房,内置花果,散发着淡雅宜人的清香。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的阳光被古朴竹帘遮住,四处皆整洁明净。沈恪居上座,背对着梨木长椅,与谢时雨隔着竹木石的棋盘遥遥相对。

他双眼微垂,修长手指间捏着枚白玉棋子,模样既随意又放松。听闻谢时雨的话也不回答,轻轻落下一枚棋子后,方抬起头,笑吟吟开口:“你要输了。”

谢时雨本就心不在焉,一看棋局已定,干脆放下黑子,斜斜靠着,神情似有疲惫。

沈恪静静看她,看的有些久了,才开口道:“你似乎很关心微生离?昨夜回来后,你就一直心绪不宁的。”

谢时雨答应帮微生离隐瞒所有的事情,自然不会告诉他其中细节,只道:“她是病人,病的还不轻,我身为医者当然会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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