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亭忍不住“啧”了一声。
“晁先生那里我就不去了,我从镇口上山,沿途会留记号。”
说着,将布囊放在桑车上,对车夫说了句:“帮我送回江宅。”卸下腰间长刀握在手里。
江玥儿追上两步:“南公子要独自上山?”又担忧道,“可夜里深山,公子独一人,如何自保?”急急忙忙从身边丫鬟手里拿过一个木匣,“玥儿陪公子一起去吧,玥儿备了药匣子。”
南亭看她一眼:“不必,你帮不上忙。”
目光又落到她手里的药匣,想了想,从里头拣出治外伤的金疮药与祛毒的甘草丸,说了句:“回吧,夜里当心。”折身走了。
江玥儿的脸蓦地红了,待想回一句“公子也当心”,一抬头,南亭的身影早已没入了夜色里。
她有些惘惘的,方才南亭探手取药时,与她站得近,捧着药匣子的掌心都出了汗。
直到赶桑车的车夫田叔唤她,才回过神来。
“小姐,我送您回江宅吧?”
江玥儿摇头:“送我去晁先生那里。”
南亭一人上山,她不放心,想过去问问有无富余人手。
上了桑车,看到南亭放在一旁的布囊,忍不住又问:“田叔,南公子今日怎么想着去平川县呢?”
“哦,说是想去宁州,去置办些东西。”
江玥儿怔住:“他要走?”
“小姐不晓得么?南护院刚来江家时,签的长工契只到永济五年。”
“那他日后还回来么?”
“这我就不晓得了。”田叔道,看出她的心思,“南护院武艺好,还识字,长得也一表人才,小姐,”故意拖长音线,“过几日该赶花朝了——”
一旁的丫鬟听了也道:“是啊,小姐,过几日赶花朝,芹儿给你扎河灯!”
“死丫头!”江玥儿一张脸腾得红透,要去拧她,“净胡说!”
春日夜原该是虫鸣不断的,然而翠微山的一小片密林里,除了时不时传来一声粗重的喘息,四下里寂然无声。
一块丈长的矮岩下,江辞、大虎二虎与云熙紧紧挨着。
二虎早已吓尿了裤子,大虎一张脸亦惨白无色,江辞左臂一大道撕裂的伤口还渗着血,云熙想着他到底是为了帮自己,撕下一大片衣摆为他包扎。
其实他们掏了鸟窝就打算回了,谁知下山的路上竟遇到了一头野猪,张着獠牙怒气腾腾地看着他四人,蹄子在地上一磨,飞奔着就朝他们撞来。
四个娃娃不要命一般地跑,奈何却跑不过猛兽。
后来还是云熙急敏,眼看天快黑了,大吼一声:“找石头砸它!”自己站到了一棵粗壮的榕树旁。
野猪攻击猎物时先撞先拱再撕咬。
江辞一看这举动,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一把将他拽去一旁:“你去找石头,我来!”
那头野猪的注意力已被江辞吸引,蹄子在地上刨了刨,奔来时简直地动山摇。
野猪距自己三丈远,江辞一个闪身躲去了粗壮的榕树后。
“轰”的一声,榕树发出一声巨响,云熙带着大虎与二虎,趁着这野猪撞得晕头转向,举起石头就朝它头上砸去。
这一撞一砸野猪元气大伤,它原地晃了晃,虽跌爬在地,却没晕,对着江辞四人发出怒气腾腾的嘶鸣。
“跑——”江辞大喊一声,一时慌不择路,直到找了这片矮岩躲好,才发现他们早已迷了路,今夜都下不了山了。
江辞的伤是方才野猪撞榕树时被震到地上蹭开的口子。
云熙看血流不止,包扎时就用了点力。
江辞忍不住皱眉“啧”了一声。
大虎关心道:“老大,您是不是怕疼?您要是觉得疼就喊出来。”
江辞有点生气:“谁怕疼了?我能怕疼吗?没见识!”又道,“这是我跟我师父学的,他不高兴了就会‘啧’一声,高手都这样!”
大虎与二虎一听这竟是南镖头的习惯,眼都直了,咽了口唾沫,同时学舌:“啧!”
云熙沉默了一会儿,道:“江辞,方才多谢你。”
若非他挺身而出,受伤的就是自己了。
江辞看他一眼,月色穿林而洒,被滤去了好几层,岩石下更是一片黑黢黢,只能瞧见透亮的眸。
他“哎”了一声,不想说自己其实是出于内疚。
他们江家是有军籍的,大随武将,职责在战,在守,最讲究忠义坦荡,说人“没爹”,揭人伤疤,太次太没品了,不是他江小少爷干出的事儿,虽然那句话是他座下护法说的。
“木头这个名字不适合你。”江辞转移了话题,“还是晁先生会起名字,木云熙好听些。”
云熙笑了一下,垂着眸道:“可我很喜欢木头这个名,是我一个很亲很亲的人给我起的。”
江辞奇道:“你除了阿香姨还有亲人么?那你去找——”
话未说完,寂然无声的暗夜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嘶鸣,从喉管子出来的声音,渗着怒意——竟是方才那头野猪找来了。
二虎吓得战战兢兢:“老、老大,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