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刀客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往前迈了两步,提刀对准他,“陆阳,真的是你!”
他朝前虚划了一刀,质问道:“王爷待你不薄,为何要背叛他?”
容萤讷讷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心头瞬间五味杂陈。
陆阳横剑在手,冷声开口,“想知道的话,下辈子吧。”
话音落下,剑光倏然闪过,但听砰的一声,刀剑相交碰撞,轻响铮铮不绝。冷清的长街俨然成为一处战场,道路两旁的纸灯笼忽明忽暗,淡淡的黄光,映着剑锋闪烁,人影乱晃。
原以为以一敌多,他们总是占在上风的,不承想陆阳出招凌厉狠辣,完全不似从前。刀客倍感愕然,短短数日,他功夫竟精进到这般地步。待仔细琢磨他的剑法,根本不像是杀人的招式,一招一式仿佛都自尸山血海里出来,有烽火狼烟,千军万马。
阴沉夜色之下,陆阳肃着脸,面容森然可怖。他是历经过沙场的人,哪怕人数再多一些,也不会显露半分畏惧,然而就在此时,猛地听到容萤的声音,身子一震,手臂便狠狠挨了一刀。
陆阳迅速起剑将来者斩杀,随后急急回头——惨淡的月光映照着那柄长刀,白刃明晃晃地架在她脖颈上。
刀客伸手摁在容萤肩膀,语气森冷,“陆阳!”
“背叛王爷的下场你是知道的,识相的随我们回去交差,否则,可别怪我的刀太快。”
陆阳握紧剑柄,双唇抿着,未发一语。
她正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哭喊,瘦小的身子立在风中,单薄而羸弱。
容萤的命,这些人势在必得,哪怕自己服软最后也绝不可能生还。
背后隐约听到弓弦紧绷的声音,陆阳不再犹豫,提了口气,举剑而上。
容萤还在发怔,眼前蓦地一花,什么也没看清,只觉脖子上的锋利突然撤去,腰间一紧,陆阳飞快俯下身来,大掌一伸将她整个人掩在怀里。
她尚不知出了什么情况,但听“嗤”的一声,羽箭从他心口旁穿过,箭尖带着血丝,赫然映入眼帘。
“陆、陆阳……”
他喘了口气,毫不迟疑地拔出箭,一手搂着她,另一手挑起地上的长刀,朝身后一掷。
大树高处登时闻得惨叫,有人应声栽倒在地。
陆阳摁住伤处,艰难地站起身,“今日之事不能留活口,你在这儿等我。”
容萤担忧地望向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重重点头。
街边的灯笼不知几时灭的,周围暗得阴沉,惨呼声连连传来,熟悉的血腥味慢慢在四处溢开。前面横着三两具尸首,不用细想也猜得出是何人。陆阳返回时,喘息比之前更重了,他弯下腰,轻轻将她双眼遮住,“别看。”
因为知晓她害怕尸体,这句话的语调便格外温柔。
“此地不宜久留,再行数十里就能到寿安城,我送你过去。”
这次容萤没有半分抗拒,在他探出胳膊之时,顺从地伸手去将他脖子搂住,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从这片是非之地离开。
长夜漫漫,天还不见亮,通身漆黑的骏马在镇子口拴着,低头噗嗤噗嗤打响鼻。
陆阳抱她坐上去,随后用脚夹了夹马腹,自镇西方向奔驰而去。
官道上未置灯火,远远近近的山峦峰林鬼魅一般可怖,子夜的城郊荒凉且寂静,马蹄声在如此环境之下显得尤为清晰。
容萤靠在陆阳怀里,前面的路模糊不清,他心跳如旧,结实的胸膛却散发着寒意,有些冰凉。她转过头,箭伤就在右侧,鲜血早已打湿了陆阳半边衣衫,在马匹的颠簸下,血流不止。
容萤不知该怎么办,想给他止血,又担心弄疼他,但光这么瞧着只让人心惊胆战。她颤着手摸出一方绣帕,轻轻覆在他胸口,很快,深色的殷红便漫了上来……
走了一阵,容萤渐渐发现他开始体力不支,身形晃得厉害,好几次险些就那么倒下去。
“陆阳……”她轻轻牵了牵他衣襟。
耳边听到一声低低的回应。
“你歇会儿吧。”
“没事。”他拽住缰绳,将她圈在臂弯之间,“就快进城了。”
天边泛出微光时,寿安城的城门开了,他们的马从门洞中驶过。冬日的早晨依旧昏暗,街上还没多少行人。风在身侧吹拂,陆阳终于踉跄了一下,从马背上翻身滚下来。
“陆阳,陆阳!”
容萤跟着跳下地,扑到他跟前。
由于失血过多,他嘴唇苍白得可怕,勉强靠在巷子边的矮墙上坐起身,抬眼皮扫了她一眼,说道:“容萤你过来……”
她忙凑上去。
陆阳伸手在怀中摸索,取出一个钱袋,塞到她手里。
“拿着,雇一辆车,自己去襄阳吧。”
那袋钱沉甸甸的,容萤从未有哪一刻的心情有现在这般复杂,她双手捧着,只听他轻声叮嘱:“钱不多……省着点花。”
“那你呢?”她忙问。
陆阳偏头倚着墙,言语间满是倦意,“我睡一会儿……”
“不行,你不能睡。伤得这么重,要赶紧去找大夫。”容萤去拉他的手,陆阳却摇了摇头,伸手将她往前一推,“不用管我。”
“走得匆忙,也不知苏望带了多少人在附近,再磨蹭下去我担心又会节外生枝。”他口里的苏望便是昨夜为首的刀客。
容萤揉着眼睛,蹲在他跟前,“他们是端王府的人?”
“嗯。”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