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阳打量她片刻,一垂眸,视线落在那只手腕上,碧青的玉镯晶莹剔透,他不由颦眉。一个快三十的人了,还和小孩子抢东西。
他觉得可笑,扯过她胳膊将镯子取下来,那姨娘神色更惊,似乎压根没料到他是图财。
不图财莫非图色么?
陆阳冷着脸看她,袖下的手紧握成拳。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从没打过女人,但就这样放过她,心中又实在不快,他胳膊扬了扬,索性将人拎起来,利索地扔出窗外。
噗通一声,寒鸦纷飞。
这种天气在外面睡一夜也够她受的了。
陆阳拿着玉镯走出门,一面翻看,一面在刺史府内信步而行,几乎没有任何躲避的姿态。走到秦烨夫妇的卧房前,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离开了。
算了,怎么说也是容萤的亲人,太赶尽杀绝也不好。
抬眼看看天色,明月隐到了云层之后,时间已然不早了。他返回城外,翻身上马,仍旧扬鞭疾驰。
回到驿站时,天边仍旧是一抹漆黑,陆阳带着一脸倦意坐到床边,容萤还睡着,一张小脸红彤彤的,他眸色逐渐温和下来,从被窝里摸到她的手,将那玉镯子带上去。
容萤皱了皱眉,忽然低低嘀咕了一声,陆阳立时顿住,好在她只是嫌冷,抽回了手并没醒。
他松了口气,轻手轻脚脱了衣衫在旁边躺下,刚盖上被衾才发觉自己身上寒意有些重,正打算起身,容萤突然伸手在他脸颊的摸了摸,随后搂住他的腰,一头靠过来。
胸前像是摆了个炉子,小小的身子暖洋洋的,他终究不舍得挣开,就这样挨着她沉沉睡去。
第二日,容萤起得很晚,令她纳闷的是,陆阳也起得很晚。一觉睡醒,他还是背对自己,宽厚的背脊一上一下,有节奏的起伏着。
她打了个呵欠,像是心有灵犀,陆阳也悠悠转醒,两个人同时醒来坐起身,睡眼惺忪的看着对方。
容萤摇了摇他,“我饿了……”
陆阳摁着眉心,闭目定了一会儿神,掀开被子下床去给她找吃的。
本打算再躺回去小睡一会儿,忽然发觉手上沉甸甸的,容萤把腕子伸到眼前一看,愣了片刻,很快就明白了。
陆阳还在穿鞋,冷不丁她从背后扑上来,抱住他脖颈,笑吟吟地问:“你昨晚上出去干坏事儿啦?”
他闻言登时扬起眉,“我干坏事?”
容萤笑嘻嘻地把手凑到他面前去晃了两下,“这个,不是你偷的么?”
陆阳站起身,转过头来,对着她脑门儿上轻轻一弹,“你不想要就还我。”
“要,干嘛不要,这是我的!”她像护小鸡崽儿似的把玉镯紧紧掩在怀里,陆阳被她这模样逗笑,无奈的摇摇头,弯下腰去在包袱中掏干粮。
容萤缩在被衾里静静看了他一阵,突然下床去,搬了个凳子在他身边。
陆阳正奇怪,尚没开口,只见她跳上矮凳,踮着脚,小手拨开他耳边的碎发,凑到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脑中一阵轰鸣,半晌,他愣在那里,心里有说不出的惊讶与愕然。
容萤把凳子挪到原处,若无其事地缩回床去披外衫,陆阳却还怔着。等回过神来,一转头,她那双星眸坦坦荡荡。
“干嘛呀?”
“……”
他发了一会儿呆之后,才渐渐镇定,笑着叹出声,暗恼自己胡思乱想。
是啊,她毕竟还小,这个年纪又会懂什么……
*
休息了一整日,精气神都恢复的差不多了,两个人又坐在桌前,开始为今后做打算。
容萤托着腮,两腿一下接着一下的晃荡,“我娘那边除了舅舅,就还剩几个姨妈了,但是不常走动。眼下连舅舅都不愿管,其他人只怕也是各扫门前雪。”
陆阳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依靠秦家人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
起初自己只想着能让她衣食无忧,却没有考虑过,等明德皇帝一死,战事一起,秦家自顾不暇,哪里会分心来照顾她。人心隔肚皮,乱世之中,连亲生骨肉都有抛下的,更别说容萤还只是个表亲,若是届时把她推到更深的险境中去……
他不敢深想。
容萤像是意识到什么,突然扭头来对他道,“不如咱们上京去找皇爷爷?”
“既然舅舅不愿出面,那我亲自去指证去四皇叔,这总行了吧?”
端王还在京城,现在回去太冒险。陆阳正准备摇头,脑中忽有一个念头闪过。
对了,明德皇帝!
七年前,由于张贵妃和端王联手,他的死因一直扑朔迷离,虽对外宣称是因病亡故,但其中的真相,知情者皆讳莫如深。
他那时并未离开端王府,对于这件事也比旁人更清楚,明德皇帝的死并非不能阻止。
那么换而言之,只要他还活着,对于端王就是一个威慑,他断然不敢轻易出兵。如此一来,战争便不会打响,容萤也不会流离失所,至少能有五六年的时间可以喘气。
所以明德皇帝必须活着,他得想办法让他活着……
“好,咱们就上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