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笑解释:“看到你现在这样,我挺高兴的。以前的你,讨厌小孩子,也不喜欢和别人接触,做事又冲动,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陆阳:“……”
“陆阳,你变温柔了。”伯方轻声道,“比起从前,我更欣赏现在的你,但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有点陌生。”
“你为了帮小郡主,太过拼命了。”
他垂下眼睑盯着杯中酒水,没有言语。
“虽然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你。”他温和道,“但是别把什么事都独自揽下来,咱们是朋友,还有小郡主、天儒和阿泽,大家是一家人,若有难处,一定要说出来一起想办法。”
陆阳闻言一怔,良久他低低应声:“我会的。”随后举杯一口饮尽。
正月里最后一个节日过完,陆阳便将自己全身心都投入到练兵之中,通宵达旦,不眠不休。半月之后明德皇帝出征的旨意就放了下来,他整顿好兵马,磨砺戟刃,预备拔营。
然而就在出征前一天的早上,韩秦带来了一个令他措手不及的消息:
“端王爷带大军回来了!”
他本是在西北镇守,不得圣旨不能回京,眼下竟悄无声息地逼近京城,这无异于是抗旨。而理由无外乎有二,其一是战败而归,其二便是另有图谋。
以他对端王的了解,哪怕吃了败仗他也绝不可能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回来,这么说就只能是……
陆阳把手里的地图放下:“再去探。”
“是。”
县衙之内,容萤则是从一个巡街的小捕快口中得知此事的。
“据说那外城已经都被围住了,乌泱泱的大批人马,沿着城壕堵了一圈。如今城门紧闭,进不去出不来,瞧这情形,王爷是要围城啊。”
听他讲起来惊心动魄的,她不禁问:“护城的羽林军呢?”
“在着呢,城上城下刀剑对峙着,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小捕快吃了口茶润嗓子,“王爷的大军是赶的夜路,趁大冬天亮得晚,悄悄从泉木山上绕过来,也不打火把,到辰时初刻守城的官兵转头那么一望——好家伙,这阵势差点没把人吓死。”
北大营的兵马原本有五万的,前几年增援西北拨了一万,后来周朗带人镇守淮南又去了两万,现如今只剩两万了。南大营更不用说,本就三万的人,还疏于操练,临阵磨枪怕是起不了多大作用。
如此看来,这个表面繁华的大郕其实不过是个花架子,不堪一击。
“他们一共有多少兵马?”
小捕快为难地摇头:“不知道啊,亏得我们这地方小,暂时还安全。”
裴天儒伸手在她肩头摁了摁,说:“别担心。”
容萤看了他一眼:“我不担心。”
真奇怪,她现在心中异常的平静,像是什么事都激不起波澜了一样。
当天傍晚,宜安找到她,依旧是在那个小矮坡上,她伸直了腿坐在那里,长裙下露出一双精致的绣鞋。
“我爹爹回来了。”
容萤神色未变,依旧琢磨着她的鞋,“我知道。”
宜安皱了皱眉,略显迟疑:“你不走么?”
她不解地转过头:“怎么,你打算去告密?”
后者冷笑了一下:“要告密还用把你找到这里来?”
容萤淡淡地晃荡了两下脚,其中一只绣鞋不经意脱落,啪的一声掉落在溪水中,顺水缓缓往下流。
她说:“我会杀了你爹的。”
水声平缓而清晰,远处的山林格外宁静,寒冷的冬季万籁俱寂,周遭似乎静止了,等风吹到脸上时才发觉时间是在流逝的。
宜安的表情很冷漠,容萤也不看她:“我若有一日杀了你爹,你会怎样?”
她不答反问:“你也会杀了我吗?”
“不会。”说完,又补充,“但我不喜欢你。”
她语气很坚决:“我不会让你杀了我爹的。”
容萤笑着嗯了一声,“那就没办法了。”
她说没办法,宜安却不知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到最后彼此都厌恶着对方,这样也好,等某天不得已要站在对立的两端,也不会有犹豫和遗憾。
*
深夜里,营帐之中,孤灯昏暗不明,陆阳听完韩秦的禀报后面色愈加暗沉。
“将军,南大营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咱们怎么办?”
西北平乱端王足足磨蹭了五年,早该知道不对劲了,先前他只猜他必然在暗中筹备,养精蓄锐,但陆阳没料到他竟会和胡人勾结。
除了城外的兵马,京都以北的永宁、广宁皆是胡人,送君廊更有大批外族士卒,看样子这次他是下了血本,势在必得。
打吗?
一定要打!
他手里的兵马虽然不多,若拼死一搏还是能挣到些许机会,眼下目的只在端王一人身上,又有大军做掩护,冲进皇城并不难。
只要能杀了他,杀了他……一切就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