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1 / 2)

然而,这不够。

于成钧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但只觉得两人这样的相敬如宾,绝非是自己想要的夫妻生活。

他总觉得,在陈婉兮的心中,自己仅仅只是一个丈夫。这个丈夫,也可以是其他的男人。当初如果娶她的人是旁人,她也一样会这样待他。

这念头才冒出来,于成钧便觉得分外的不痛快起来,甚而隐隐的还有几分恼火。

他才不要什么贤妇,他要做陈婉兮心里独一无二的男人!她心里,只能装他一个人。

横竖,她是他的妻子,他们有一辈子好去消磨。

昨夜闹了那么一出,陈婉兮夜间睡得虽是迟了,清晨却依旧按往日的惯例起来。

杏染已回来服侍了,一面伺候她梳头,一面说道:“娘娘的气色不大好,昨儿夜里既睡得迟,今日就晚起些时候也是不妨事的,谁还敢说什么不成!”

陈婉兮含笑摇了摇头:“我是当家的主母,我贪睡晚起,就难管束底下人了。”

杏染叹气道:“娘娘就是对自己太严苛了,这满京城里哪家的夫人不是轻松自在?就是在侯府的时候,二夫人过得何等舒坦!娘娘如今出来自立门户了,何必如此自苦呢?”

陈婉兮听她提起小程氏,不由冷笑了两声:“就为着她享受,所以侯府如今才是这个光景。”

提起娘家,陈婉兮登时想起日前父亲来信一事。

原本,若是于成钧没有回来,陈炎亭叫她回去,她不愿回去也就罢了。

但眼下肃亲王回府,两家本是姻亲,竟无往来走动,难免会引人多想。

无论她到底有多憎恨自己的母家,她毕竟还是弋阳侯府的女儿,门里怎么闹腾都可以,但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更不能给人可乘之机。

然而,若是两人没有口角,她倒还好向于成钧张口。这如今相互不理睬,她要怎么跟于成钧说?

陈婉兮微微出了会儿神,梁氏便从外头进来了,笑说道:“娘娘,柳莺那婢子挨了责打,眼下已经下不来床了。”

陈婉兮淡淡应了一声,问道:“人的命可还在吧?会残么?”

梁氏说道:“上刑的小厮交代过,下手不重。已招了大夫看过了,只是皮肉伤,没有损及筋骨,将养几日也就是了。”

陈婉兮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杏染在旁却不依了,顿足道:“娘娘,那贱婢包藏祸心,敢挑唆小世子与王爷的父子情分,甚而还要嫁祸给奴婢,您怎么能容的下她呢?”

陈婉兮自镜中睨了她一眼,说道:“她的性命,眼下我还有用。”

杏染咬着唇,气鼓鼓的不说话。

梁氏便问道:“娘娘既另有安排,怎么不索性放了她?她受了伤,倒还要养上一段。”

陈婉兮见杏染这幅神情,不由一笑,自匣中取了一枚嵌东珠的金钗递过去,又说道:“她犯下这等大错,我若不罚她,那也未免忒不像了。这婢子实在奸猾,若我这样轻易就放了她,那不是我的性子,也势必引起她警觉。”说着,她出神不语,半日又道了一句:“我实在不知,到底是谁在她背后……”

梁氏有些不解,便问道:“娘娘是如何笃定她不单单是自己想跳高枝儿,后头还有人呢?”

陈婉兮淡淡说道:“年初,我曾发觉她私自偷盗王爷的来信。于是,我便造了两封信件,使人假托王爷的名义,送到府中。果不其然,过了几日这婢子的脸色便实在难看起来,且意图拿言语试探。倘或她当真只是自己思慕王爷,这信是真是假又有何妨?所以,我便猜她是受人指使的。”

杏染恍然大悟:“难怪去岁起,娘娘就不让她再沾手小世子的衣食了,原来娘娘早已疑了她。”说着,却又问道:“既如此,娘娘何不直接撵了她?还把她留在府中?”

陈婉兮浅笑道:“发落一个柳莺实在容易,但除了她,还会有旁人。这世上多的是贪财忘义之徒,难保谁也被拉了过去呢?敌在明我在暗,来回奔命,可实在不是我的性子。不如,让那人自己走出来。”

说到此处,她面色一正,眸光幽深道:“所以,我之前纵着她,这几日又不让她身侧服侍,又纵容你们欺凌她。她这样一个心气儿高的女子,必定不甘愤怒,必有所作为,狐狸尾巴自然就露出来了。只是,我倒没想到,她居然是在王爷的衣物上动了手脚。那香包若是日后被挖了出来,衣裳是我这个王妃置办,香囊却是杏染做的,她却落了个清白无事。巫蛊本就是我们这等府邸的大忌,翻腾出来,王爷必定会憎恶厌弃于我。他和世子,因这一场也要生出隔阂来。这手段诡谲狠毒,实在不像她这样一个内宅丫鬟能行出来的。”

杏染听着,怔怔不语,半晌才忽然说道:“那娘娘将这些事都告诉我们,不怕我们……”

陈婉兮媚眼轻闪,朱唇一勾:“你们啊,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头脑。”

杏染连连笑道:“娘娘说的是,我胆子小,又笨,只知道服侍主子。”

这一场是当真将她吓着了,这个她伴随着长大的小姐,竟然有如此深沉慎密的心思。去岁就疑了柳莺,却一直压在心底,谁也不曾提起。甚至柳莺在跟前,还好言相待,不少赏赐。

她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连每一处毛孔,都暴露在娘娘的眼下,无所遁形。

梁氏上前一步,低声道:“那么娘娘,待柳莺好了,如何打发呢?”

陈婉兮不答先问:“消息都散出去了?”

梁氏回道:“散出去了,照娘娘吩咐的,说她偷了娘娘的首饰。”

陈婉兮点头道:“好,待她能下地了,就打发她到脂粉作坊里去做工。”

梁氏点头答应,杏染忽然问道:“娘娘,您觉得会是谁在后头指使柳莺呢?会是宫里的老主子吗?她一向不喜欢娘娘。”

陈婉兮摇头道:“且不说之前每逢王爷来信,我必定送进宫中,还是母妃实在不想看那些腻味言语才不让我送了。母妃若想看她儿子的来信,吩咐一声就是,难道我还能不给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柳莺动到了豆宝身上,那更不可能了。母妃看重这个孙儿,再怎么不待见我,也不会动他。”

杏染又问道:“那,娘娘为何还要散假消息呢?”

陈婉兮瞟了她一眼:“你今儿的问题,倒是很多。”说着,依旧告诉了她:“看在你遭了这茬罪的份上,我便告诉给你听。若是说明白她干了什么,便是连我也没法留她的命了。玩弄巫蛊,挑唆王爷世子,罪该杖杀。我要留她的命,好勾后面的人,自然要编些假话出来。”

言至此处,她忽而冷冷一笑:“就叫那些人以为,我是个心软留情的人好了。他们越是以为我愚,行事便越是草率。”

杏染听着,垂首不言,半晌忽然说道:“娘娘,其实一个丫鬟罢了,将她捉起来拷问就是,何必绕这么个圈子?”

陈婉兮看着她,淡淡一笑:“我今日便教你一个道理,以规矩管人,方能管的住人。我倒是可以随意找个借口,将她抓起来拷打。但这样一件事,想要彻底封死消息,是绝难做到的。无凭无证发落下人,让底下人瞧着,心里能服气么?上行下效,长此以往,府中岂不是要乱了?如今,她夤夜偷递物件儿出府是确有其事。即便传开,人也会信服。”

杏染怔怔着,半晌才又问道:“那么,娘娘眼下为何不问她?”

陈婉兮叹道:“这婢子是个贼滑之人,我若知道是谁与她勾连倒还好办。如今我并不知道,她若胡乱咬人呢?不如就此,放她出去。”

言至此处,她颇为扼腕,柳莺实在是个机警聪明之人。自从她察觉信件一事,也曾暗地指使亲信去查探这婢子平日里交际往来与家族中人,那位与她有首尾的表哥,也派人跟上了,然而竟一无所获。从假信一事后,这丫头似是安分下来,再无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