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明玉听到录册礼官提起四公主离开时的情景, 不由的望着庭院里的那株芍药,其实能远离红墙深院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将来若是遇见了心仪的男子,也可以还俗嫁人。
倒是周大将军这边儿,自打从大戏楼离开后,便一直冷冷淡淡的, 甄明玉如今得了空便带着人去处理查氏新婚夫人被人奸污的案子了……
刚从翠金楼回来, 就见建昌侯家的老夫人笑着立在门口, 大约是是为了在画舫上用芝麻绿豆为难侧室,有失仪礼教化,所以想请侧室一起去大相国寺敬香。
甄明玉看了建昌侯老夫人一眼, 世家的脾性素来是瞧不上人的, 再者她儿子溜须拍马的一路升到了正五品,自然会趾高气扬的张扬几分, 说起来也是人性,生而为人总归摆脱不了这些, 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建昌侯老夫人可从没打算邀请侧室去大相国寺, 她和她的宝贝女儿为了折了那侧室的颜面,专门花重金让流氓姜弃添油加醋的败坏她, 本以为周大将军定会重责那妖骚的侧室、
却不想周大将军皮笑肉不笑的办了姜弃, 还顺藤摸瓜的抓住了自己出银子的事儿,不到半天的光景,她儿子就接到了吏部的调任折子, 说是建昌侯一家精通芝麻绿豆的农事,该去丰州担任锄治耕田的官职。
本来这就把脸打肿了,可是到了下午,宫里就下了圣旨,说是建昌侯府日后的爵位俸禄改成每年发绿豆芝麻,赐发农务欣欣的牌匾。
这牌匾一出,明儿面上是奖赏,可背地里却被一众诰命夫人笑断了老腰。好好的世家子弟,被赶到丰州那等荒僻的地段儿种田,便是再趾高气扬,那老脸也兜不住这等子耻辱。
户部把今年的俸禄送到了建昌侯府,建昌侯府的老侯爷气的大拍桌子,一连来了八封书信,每封书信都破口大骂老夫人是个败家老娘们儿。
老夫人黑着脸,捏着书信,本来想着那周大将军位高权重,自然接受不了侧室跟老男人苟且,饶是真的假的,总归屎盆子扣上去,就有相信的。谁料自己却漏算了周大将军的心性,一个纨绔,跟正常人总归有些不一样,嬉皮笑脸的夸着建昌侯,一转眼就把他弄到田里锄草去了……她此刻真真的想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邱琺慧也是纷纷不平,私下里怒骂那个侧室是个妖骚的贱人,还说要将她剥皮抽筋,谁知刚一脱口,就被老夫人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说她善妒无脑,害了建昌侯府。
骂完了邱琺慧,也顺便骂了侧室两句难听的话,待气儿消了,又灰溜溜的去翠金楼装孙子去了。
甄明玉倒是没想到自家驸马不动声色的给自己出了口恶气,只以为这建昌侯老夫人读了列女传和女戒,忽然起了愧疚之心,便笑着随她去了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每月末都是大市,成千上万的百姓聚在大三门上,熙熙攘攘,猫叫狗吠的极为热闹,第二、三道门因为靠近佛殿,所以有道士尼姑的卖领抹、珠翠头面,这般繁华热闹也只有上都才有。
邱琺慧捏着帕子,看着那些在达官贵人采买土物香药,不由的蹙起了眉目,以前府里的人都说自己颜若朝华亭亭玉立,必能嫁世上最好的儿郎,可如今只觉得烦闷憋燥。
本来一切都是顺风顺水,谁知从西域来了个妖骚的侧室小贱人,生生的把自己的繁华路给折断了,明明只是炫耀一番自己的学识,却不想却拖累了建昌侯府一家……名门正派,顶顶高贵,如今却要装孙子陪着一个妾室游大相国寺。
越想压根儿就越痒痒,恨不得一口把这侧室给咬碎了扔到蛇窟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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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明玉弯腰捡起一件有些斑驳的腰扣,上面是孔雀石和琉璃珠,正要转身找莲花询问,一转头却看到了一旁擦汗的建昌侯老夫人和邱琺慧。
这也是逛的太尽兴了,一时间竟忘了身后的‘贵人’,尤其是那高门贵女邱琺慧,打出生起就是老建昌侯的掌上明珠,因生的端丽,老建昌侯想把她许配给太原司马氏,谁知这高门贵女竟一怒之下挂了东南枝。
到了后来,甄明玉才听说,人家贵女自挂东南枝是因为要嫁世上最好的男人——周璟。
那一刻,甄明玉一口清茶足足喷出去一米,自家驸马那等浪荡性子在外人眼里竟是最好的男人……她这做妻子的,委实不敢承认这点儿。
左右女儿家的性情,求而不得总是会着急的诋毁一番,没什么好计较的。唇角微微一弯,温软的带她们去大相国寺烧了三炷香,便回去了。
甄明玉坐在马车里,撩开车帘看着街上的花柳万紫,微微舒了一口气,正要放车帘,就见旁边一辆装饰简单的官家马车并醒过来。
“说着得了几本棋谱,我那丫头都去了几趟了,总说出门了,今儿个我可等不及了。”宜阳县主掀开车帘,和气的说着,里面那个徐禧瞭却直接把脑袋探了出来,嗔恼道:“瞧着是个温软清媚的,如今看来却是个说话不作数的。”
甄明玉看到这个活宝儿不由的笑了笑,也不知是怎样的娇生惯养才养成了这般自然天性。见甄明玉笑着不讲话,徐禧瞭一把抓住马车的窗口,不管不顾的直接从窗子里钻进来,抓着甄明玉的手,认真道:“你跟我们一起去药王庙吧,从今天开始一直到月底都是药王诞辰,拜拜极为灵验。尤其是上都的南药王庙,那香火鼎盛的都在庙外设了香池了。”
徐禧瞭性子活泼,说话也有头没尾的,宜阳县主瞧见了便嗔了她一眼,朝着甄明玉道:“这丫头总是跟个猴儿似的,一天到晚的没个端庄……不过南药王庙倒真真灵验,还有些和尚道人在山脚下讲经。”
甄明玉笑着点了点头,刚到了南药王庙,就见几个白胡子道人,摇着浮尘,吐沫星子横飞的讲着什么大仙的丰功伟绩,“这些道人讲的可不同于茶馆那些二流子,听他们一场要五十文。”徐禧瞭扯了扯甄明玉的衣袖,凑到甄明玉耳边低低道:“机会好,兴许还能听到些香艳的。”
甄明玉听到她这句话,不由的睁圆了眼睛,这简直是个女版的周璟,行为做派全然不顾及。
“有什么好惊惧的,你和周璟又不是没通房,这些个瞧见了指不定还能给你些启发呢。”
甄明玉伸手戳了戳她的眉心,宜阳县主直接伸手排了她的脑门儿一记,“你这般行为,看我不告诉长缨!”
这话一出,那个天真烂漫又不顾惜言语的徐禧瞭突然温顺的坐直了身子,双手交叉温柔道:“我是怕冷春不懂,一个妾室哪里比的三公主见识广。”
甄明玉听到后,咳嗽了几声,虽说徐禧瞭讲话难听,但是性子却极为好玩儿的,她本身不是那等特活泼的,所以见了徐禧瞭就觉得很开心。
宜阳县主虽说话不多,可是对出来游山玩水倒是喜欢的,她眼风落在徐禧瞭身上,生怕那口无遮拦的丫头中伤了甄明玉。待敬完香,三人站在金鱼池看着里面那灿红的锦鲤,说了好一会子话儿。
徐禧瞭拿着鱼食只薅住一只金鱼往死里喂,宜阳县主看了半晌,转头朝甄明玉道:“上次我们去的酒坊,新上了肥水鸡,和别处的做法不太一样,他们只用两只鸡腿儿,卤好后反复的炙烤,最后熟透松软,我们有空再过去尝尝。”
甄明玉看着池里的胖鱼,听着不错,只是那个酒坊可是死对头徐长缨开的,她若真的去了,指不定三句话不合,就扭打在一起了,又不是稚龄时节了,再打起来多难看……
待回府后,甄明玉一直琢磨这件事,谁料一抬头就见周大将军懒洋洋的横躺在她的软榻上,手里摇着一只小软鞭,地上跪着一个穿着八卦袍子的道士,甄明玉忽然想起徐禧瞭说的有些道士专门说些香艳的……
其实,今日也是赶巧了,那道士瞧见来的女眷众多,其中还有些瞧着如狼似虎的妇人,便卯足了胆子扯起了体态娇媚的狐狸精勾引年轻男子□□元的桥段,尤其是到了那等缠绵处,更是用尽了能用的词儿,描述的那叫一个栩栩如生,干柴烈火……
周璟薄唇含笑的听着道士颤抖抖的讲荤段子,随后撩起软鞭抽在道士身上,懒洋洋道:“往精彩处说,本将可听说你在药王庙讲的活色生香。”
甄明玉心里一抽,急忙垂下了头,这个……怕是又被他知道了,她清了清嗓子,掀开珠帘朝着周璟道:“驸马的朝事可是忙完了?听说大泽有刺史张狂的要取代驸马?”
周将军扫了她一眼,随后却猛地一撩鞭子抽在道士脸上,冷声喝道:“继续说!”甄明玉听到那些益发荤的段子,忙瞪了那道士一眼,“去,还不下去!”
那道士忙提着道袍一路跌跌撞撞的出了外厅,甄明玉看着周大将军轻描淡写的晃着手里的软鞭,便拉了拉他的袖子道:“本宫晌午煮了驸马爱喝的雨前茶,驸马可尝过了?”
周大将军这才停住了手里晃软鞭的动作,一双眸子望着内室的茶花,淡淡道:“公主致力于佛道祈福,微臣还以为这是养了佛家精神,如今千里迢迢的去听老道讲荤段子,不知这是渡的哪门子佛道?”
甄明玉觉得脸有些臊得慌,心里也砰砰的大跳,就像是一个刚长大的孩子偷偷看些西厢记,被自己母亲捉住一般的窘迫。她本来是真的跟着宜阳县主去敬香的,可旁边却有个天性格外开放的徐禧瞭……一来二去的就听了些……荤的……
甄明玉低垂着脑袋,无论怎么安慰自己,那小脸儿就红的跟个枣子似的。
周大将军近日忙井田税法的事,到了朝里,听录册礼官提起建昌侯夫人在翠金楼拦住她的事儿,还以为那老毒妇又来欺负她,心里一时间放不下便绕路过来,看她活蹦乱跳的,便急匆匆的往大泽去了。
周大将军刚出了公主府,甄明玉便差人把那老道绑了回来,问他给周大将军讲了些什么桥段,那老道也是害怕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妖狐勾引胡小生在床榻翻滚的桥段……
那个桥段的确是……那胡小生家里都有妻子了,看到那妖狐变得妖骚女子,还故意求云雨,在干柴烈火之际,那胡小生还吐了一篇优美的诗,什么千里姻缘一朝夕。两人滚完了,那妖狐猛地一起身,就把胡小生的精元给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