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明玉却觉得这个僖宁不仅有意思还勇气可嘉,便是折子戏里也断断没有这般骁勇的女儿家,再者这僖宁又不是宜阳县主那等阴沉世故的性子,素来是有一说一的,所以甄明玉也喜欢跟她讲话。
老皇帝却是烦死了这个惹祸胚,恨不得当众诌僖宁俩大嘴巴子,知道周璟会处理这件事,便也不再理会僖宁。看着僖宁在宫里孤零零的模样,甄明玉就向她父皇请了旨,让她去了公主府的后厅住着。
僖宁公主进了公主府,看到还有个跟甄明玉容貌七八分相似的侧室,便不由的撇了撇嘴,严厉告诫甄明玉要小心这等穷的只剩下脸的小贱人。
僖宁这丫头不仅性子刁钻,玩儿的法子也多,经常弄着甄明玉出门上山采笋下水捉鱼,还专门带她去了鲁班造的那座废桥。虽说有时被这话多又淘气的僖宁惹的生气,可是跟着她倒是游历了许多新鲜的地方,甚至还有些陡峭的渡桥……
到了十五日的祭月,甄明玉把买好的香灯供品让唐莲花摆上,又亲手做了芙蓉馅儿的团圆饼,那僖宁从热气腾腾的笼扇里取出烫手的团圆饼,烫的跳脚还要吃,甄明玉笑着看着她,随后又用小银刀雕了一个西瓜,那西瓜微微一碰就像是菩提下的莲瓣。一片一片的散开,惹得僖宁不住的拍掌叫好。
这边拍掌叫好,周大将军这边儿却是阴云遍布,自己从没舍得让小金枝下厨,这臭妮子一来,又是蒸团圆饼又是雕芙蓉花的……
不过这些也都是些皮儿上面儿上的,这僖宁公主一剪子中伤了赞普的小兄弟,若是没掉下来这一切尚有商量的余地,可是一旦那玩意儿掉了下来,帝王就变太监了,是个男人就接受不了这等羞辱。这僖宁是从永宁寺来,想必是随着吐蕃军队来了,若是那新赞普听信宋麟的话,一口咬定僖宁是西唐的探子,那这件事儿就真的难办咯。
他本来想审问那僖宁一顿,却不想自家小金枝总是护着她,还专门去她父皇那里求了折子,名正言顺的跟着那臭妮子四处游山玩水。那僖宁性子刁钻泼辣,自家小金枝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到时候学了那些泼辣的性情,怕是脐下三寸的小周璟也要整日处在危机彷徨中了、
本来还想替这僖宁公主消灾解难一番,可是看到自家小金枝满头大汗的为她蒸饼雕瓜,一时间俊脸就黑沉了,若非克制着,怕是早让锦衣卫把那臭妮子打的爬不起来了。
这不,今儿个这等西郊祭月的缠绵日子,自家小金枝就又跟着那臭妮子去了皇城司,周大将军专门钦点了几个刚猛异常的周家军,在皇城司劫了三公主,直接在月下抵在树上就受用了,待到了公主府,又霸道的把她拘进了汾王府,那娇娇软软,一声声的娇声燕啼把汾王二老都震惊了,二老拄着拐棍儿过来重重的敲门,惊的甄明玉重重的拧着那坏男人的腰。
待小金枝温软的躺在他的怀里,周璟抬手揉着她的发心,慢条斯理道:“僖宁公主不可再留西唐。”
甄明玉睁开困倦的眼,转身抱住了男人,细细的气息传了过来,“帝王最重颜面,重伤君主本就是大罪……”
周璟听到她娇娇软软的话,便用下巴抵住了她的发心,她呆板又顽固,可却又是个是非分明的,不会任性妄为的大哭胡闹。
其实大哭胡闹也没有用,吐蕃赞普御驾亲征,还专门绑了永宁寺的众尼姑。过了五日,又联合叛逃的昭仪节度使,一夜间攻陷了洺州。
******
洺州素来是吐蕃和西唐地界模糊的地方,如今吐蕃赞普明目张胆的攻陷洺州,自然是下了背水一战的念头。
如今西唐国库空虚,再加上前阵子刚在河北打了一仗,若是跟吐蕃硬碰硬的干一仗,到时便是打赢了,国库内也无米粮供应士兵,到时遍地流民,处处饿殍……
当时选这个僖宁公主,便想着是让赞普忍无可忍,到时给西唐一个出兵的借口,可如今这废物点心竟然伤了突厥的蛮夷根,这让素来谋算天下的周大将军觉得想一手捏死她。
但是这种情绪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毕竟自家小金枝那边儿是个口是心非的,嘴里说着国家大义,可私下里连私房钱都搬了出来,想让僖宁连夜离开上都。
这不,锦衣卫捉住了卷带财物奔逃的僖宁公主,自家小金枝就带着人来汾王府兴师问罪了,那阴沉的小脸儿简直能捏出一把电闪雷光来。周大将军将她揽在膝上,沉默了半晌,又温和道:“仗可以打,可是这一打,西唐的国库将再无米粮,百万饿殍流民,国将不国……”
甄明玉微微叹了一口气,“正是这个道理,本宫才想让僖宁远走西域,到时从死囚了拖出一个,烧化了送过去李代桃僵……如今想想倒是本宫太过幼稚了。”
她和僖宁公主走在宣德楼的掖门处,静静的看着州桥曲转和繁华的金银铺子。
那金银铺子是传承了百年的好手艺,铺子里卖的都是镯子头钗都是独一份儿,就拿这个莲花簪来说,小小的莲蓬雕琢打磨的像是煮出来的鸡蛋一般盈润光滑,簪尾设计成了锦鲤尾巴,意味着福顺有余。
这等精致的珠钗没有女子不喜欢,拿起来看了半晌,又晃了晃上面的小莲蓬。
甄明玉看着莲蓬就想起吐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只觉得心里发闷,倒是僖宁公主笑嘻嘻的比量这那些珠钗银镯,好像要把人家金银铺子要买光了一般。大约是估计到自己的行为举止太过暴发土包子气,便朝着甄明玉尴尬一笑,将那莲蓬银钗插在了甄明玉的发髻上……
甄明玉抬手揉了揉僖宁的发,默不作声的叹了一口气,“有什么喜欢的,一律都买了,还有北街的珠子铺,珠花做的最为精致,一会子,我们再去曹婆婆肉饼,吃上十个八个的肉饼,且得意尽欢一回。”
僖宁公主迷茫的扫了甄明玉一眼,只觉得她讲话突然变得前言不搭后语的,像是什么事儿要发生一般,不过片刻又被李家香铺的迷迭兰花香膏给迷住了,一蹦一跳的朝着香谱跑去。
待吃完了肉饼,正要去薛家分茶去吃烤羊肉,就见大理寺的人穿着官袍大步走过来,给甄明玉请安后,便带着僖宁公主进了宫。甄明玉看着轿辇上那满满当当的珠钗和香膏,不由的敛起了眉眼,大理寺能来,说明这件事就不简单了。
甄明玉将周大将军的令牌交给了大理寺的主簿,并拦下了所有的罪责,执意要把僖宁公主带回公主府。僖宁本来觉得恐慌,可是看到三公主一把扔出周璟的令牌,脑际却一阵清明。令牌是个人的私物,若非那等亲密关系,怎么会随意相赠?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自然而然的就收敛了性子,这三公主虽说随意的抛掷周大将军的令牌,可是私下里指不定怎么被那男人收拾,要不眼皮子底下怎么来的那圈儿纵.欲的青黑?
看到僖宁公主发呆,甄明玉便笑着把那堆珠钗按在了她的掌心,“这可都是你细心挑选的,本宫可不是那等小性儿的,你可是怕本宫夺了你的珠钗不成?”
僖宁听后,笑着拧了甄明玉一把,是了,一个娇娇软软的贵重公主都能被她父皇当作棋子,她不过是任性才去的吐蕃,说起来,这是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她抬手戳着甄明玉的眉心,笑道:“瞧你眼底这片青黑,可是你那夫君不让你睡觉?或者他用什么变态法子欺负你?若真的如此,你就在枕下备上一把小银剪,待他毫无防备时,一剪子过去,直接解决了他,然后在跟他和离……咱们西唐的公主,又不是没有二嫁的!完全不用担心未来的婚事。”
甄明玉听到僖宁又讲话刁钻起来,便抬手拧了拧她的嘴。这丫头果真是个刁钻的,若是别的男子兴许这法子还有用,可是压在自己身上的是那个处处孟浪又惯会撩拨人的大纨绔……再者,这青黑的眼皮不是周璟弄得,而是近些日子为僖宁这丫头操心,睡不好才生出来的。
记得当时,她俩并立在城墙,当时的僖宁就指点江山的一脸刁蛮,那时她还百般劝告让僖宁收敛性子,可是如今自己竟被当初那个泼辣丫头教御夫术了,想到此,甄明玉不由的一笑。
僖宁公主虽说口不择言,可是这句话却是真的,当时在城头,甄明玉百般告诫自己要收敛刁钻脾性,不要与那些吐蕃后妃争长短,可是在那等荒僻的地方,若是一味的软弱,那不仅是自己受欺负,连带着整个西唐都被人瞧不起。
她拉着甄明玉的手,再次告诫道:“当时你教我御夫术,可是如今我也要说说你,这男人总归在床上有两把子力气外,也没什用。你莫要整日守着那些陈府的规矩,要知道人生不过百年,及时行乐才是。”
甄明玉静静的看着这个满口狂言的丫头,可是一垂眸却觉得这丫头可怜,天生一副要强的性子,又被娇宠到大,一个人在荒僻的吐蕃,受了多少委屈?虽说她明白国家大义,可是同一血脉的姐妹,瞧着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儿。
先前这僖宁公主是为了好奇去的吐蕃,可是如今已经厌倦了那个勾心斗角的地方,她是个赤诚的性子,若是吐蕃赞普不欺负她,她如何就剪掉了那子孙根?!总归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
心里正想着,谁料一柄长剑却顺着僖宁的脸飞了过来,“哦?男人只在床上有两把子力气?本将为何听说僖宁公主不仅迷恋赞普的床计还为了赞普吃醋拈酸呢?!如今不好好守着你那帝王,倒是挑唆起别人的夫妻感情了!”周大将军一把扔掉弓箭,眼底墨色翻沉。
第67章
周璟一箭射过来, 惊的刁蛮任性的僖宁公主一下跌在地上,僖宁公主一声刁纵, 饶是皇帝她都能顶撞三分,可是独独这个行事不羁的周璟,她自幼就躲着他。
僖宁想起自己方才说的,用小银剪剪去周大将军的脐下宝器……还说让甄明玉二嫁,另择新鲜的驸马, 不由的心里一抽抽。
甄明玉看到僖宁像个战败了的兵, 不由的睨了周璟一眼, 左右这丫头就是口无遮拦的,说这个也不过小女儿家的悱恻,也做不了真, 如今黑着脸一箭射过来, 带着嗖嗖的狠风,饶是谁也怕。
不过她倒是可以理解周大将军的处境, 便温和道:“今儿个和僖宁去逛了几家胭脂铺子,赶巧瞧见了一个话本子, 说的是个公主择婿的事儿, 看到了难免嫁接一二,再说本宫这等性子, 哪有气力剪你那……”后面什么宝器、尘根的, 她是说不出来的,但是有些事总归要把其中的道理讲清了。
小女儿家看家什么折子戏,私下议论且稍稍嫁接一下, 也没什么不可,这般讲话也散了那挑唆别人夫妻感情的定论轻了些。
周大将军可是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人物,如今这小金枝讲这等歪理,他如何不知?就是听那僖宁公主的话来气,都多大个人了,讲话直接是用脚后跟的,男人只在床上有两把子力气?胡扯到了地狱里,当年西唐疆土被吐蕃蛮子打的屁滚尿流,他率三千兵马用奇兵击退了吐蕃两万铁骑。若是男人只在床上用力,那不是男人是鸭子!她男人只有在床上有两把子力气就是了,还在小金枝跟前败坏自己,真的是该一箭射穿她的脑浆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浆糊。
甄明玉将一个紫檀绣墩儿递给了僖宁,随后又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今个儿在金银铺子瞧见一个孔雀石腰扣,觉得很适合驸马,便随手带了过来,驸马戴上,本宫瞧瞧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