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完,小腹上忽然猛地锤过来一拳,长孙捷觉得五脏六腑都疼的要从喉咙里呕出来,那一拳抡过来只觉得血液猛地聚到了喉咙,一个咳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还未缓过神,只见周璟一把匕首狠狠的扎了过来,他伸手去挡,那匕首便毫不留情的插在了他的小臂上。
长孙捷眼底翻红,咳嗽着扶着廊柱起身,可是刚起来却又被周璟一脚踹飞了出去。
男人砰然撞上通道壁,咔一声灯光再次亮起,令他瞳孔陡然收缩,紧接着刘砚快速扳动电匝,噼噼啪啪灯光间隔闪动,一会漆黑一会光明。
长孙捷“哐当”一声猛地撞到翻着尖儿的石柱上,他瞳孔猛地一缩,觉得整个灵魂都像是飘了出去一般。叶正清忙从侍卫堆里疾步走出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您老是昏了头了,莲花,把他带走,宫里还需要他料理。”
日后的姚氏,今时的莲心跪在冰凉的泥地上,倔强地看着二太太身边的大丫头,不肯低头。
长孙捷自认为没错,他周璟就是被三公主那只狐狸精迷惑了,还被迷了个彻底。
她是个公主没错,不过,从她嫁到周家开始,她彻彻底底的沦为棋子。莫说别人,就是她父皇,见到祭坛轰隆被炸毁,手脚也未曾移动过。这说明皇帝自始至终都拿着她当棋子,没有人会怜悯一颗棋子,只有周璟被迷的昏头转向的,被那妖女拿捏的没了做大事的心绪。所以,他才故意纵容宁王,甚至怂恿宁王绑架甄明玉。
唐莲花面色青黑,嘴唇颤抖着,一转身却是狠狠的抽了他一记耳光。
长孙捷未预料到这冷清的美人会这般,一下被抽的跪倒在地上。唐莲花紧紧攥着拳,看着地上的长孙捷发丝凌乱,嘴边都是血,她想狠狠的骂他几句,可如今却气的骂不出来。
长孙捷从未见过这个冷清的女人有情绪,可是这刻却双眼赤红,一股压灭天地的窒息感,像是积压了许久的东西在这一刹那系数炸裂了,因为他的自私,彻底的伤害了周璟。
唐莲花看到周璟双目赤红的模样,心简直像是绞碎了一般。他那般在乎甄明玉,甚至要把命给她,所以她才爱屋及乌的守在甄明玉的身边,可如今这个自私的长孙捷把这一切都毁了,她甚至想一刀刀剐了这个长孙捷。
“你是个自私又无情的人,你自己去享受你那恶毒的泥沼便是了,你还拖上别人,长孙捷,你如今比当年横刀夺爱的中宗更恶心!人家汾王府把三公主当作女儿一般疼爱,你知不知道汾王妃还专门为了三公主下厨,你觉得毁了她,将军就会颠覆甄家的江山?我告诉你,永远不会!”
长孙捷颓然跌在地上,眼底都是绝望,本来以为铲除了这个女人,就扫清障碍,谁料这次却谋算错了。
他从来都觉得男人对女人太好是种可耻,因为当年他为了另一个女人挣扎痛苦过,他对她全心全意,可是每次都是受伤和心疼。女人对男人也不过是利用……可若是真的对,他又怎会痛苦了半生,如今他又把这痛苦嫁接到了自己唯一的徒弟身上,弄的师徒最终反目成仇。
这说明,过去的一切都未曾对过,以前的没对,那么现在便是他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
他望着坍圮的祭坛,嘴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这一切都超脱了自己的掌控,周璟和皇帝反目,现在宁王将甄明玉绑到了何处,他也一无所知。
宁王唇角溢出一抹冷笑,他出了西唐后,还专门有探子给他打探了祭坛的消息,果然皇帝和周璟起了冲突,这次周璟揪住了皇帝的衣领子,除非再活一次,要不这遗臭万年的事儿就会被记载在万卷诗书上,而自己先前出使了许多地方,在翰林院当修撰那年,每次出使西域,都能顺风顺水的回西唐,每次都是赏赐万两黄金晋官加爵,如今这次更是一次大的惊喜。
当年,自己的嫡妻曾产下一个男婴,可是妻子生产后,最先去看妻子的竟然是龙椅上那个昏庸的皇帝,还赏赐了自己妻子一个二品诰命,他那时还以为皇恩浩荡……直到那个男婴病弱夭折后,他妻子才告诉这男婴是狗皇帝的,还要他放过她。
他亲了亲她的眉心,嘴里说着原谅,可手里的刀却狠狠的戳破了她的心脏……这些年他在皇帝跟前嬉皮笑脸,并非心甘情愿的给皇帝当枪,他每日每日都怀着复仇的心情,甚至嫡妻和男婴双双离世后,他都秘不发丧,让她们身上烂的生了蛆虫。
所有人都不理解他,只有徐长缨,那个少年持着酒杯说西唐江山暗涌激流,将来若有机会必然扶持他登上大宝。那时他漫不经心的拒绝了,可如今他却想紧紧握住那个少年的手,将往日那些丑事重新翻腾晒在太阳底下,如今皇帝和周璟为了那个女人反目,那些朝臣必然会揪着自己嫡妻的事儿兴风作浪,到时各地节度使纷纷举兵,自己就会伙同徐长缨,顺利夺位。
用一个女人,换的一个锦绣江山,甄明玉你倒真是本王的好侄女。
还未去祭祀时,周璟便嘱咐叶正清好生护着她,因为民间最近把甄明玉吹的神乎其神的。甚至茶馆有的说书的把甄明玉说成了梨山老母,什么能让死人起死回生云云……搞得整个上都的百姓,一旦见了她都双手合十的,嘴里念叨两句保佑发财,顺遂平安。如今,没有保佑他们顺遂平安,自己倒是被绑架了。
天色昏昏沉沉的,因着手脚被麻绳帮助,手腕上一阵生疼,她自幼游历民间,一些小小的解绳子的技巧倒是熟悉的,不过片刻的光景,那麻绳便脱落在地上。她抬眼看着锦帐上华丽的流苏,在右边是一架花鸟双绣的屏风,屏风正面是花鸟,可是背面却是用金线平绣的夜游山水,正看着上面那些煮茶抚琴的男女,就听到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谁推开了。
甄明玉忙将手脚伸进麻绳里,眯着眼睛看着门口处的来人。推开门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远支的甄家人——宁王。他撩开锦帐,将油灯放在了矮几上,一双冰冷的视线一眨不眨的盯着甄明玉。甄明玉忙挣扎的朝着宁王打招呼,刚想抬手,心里却猛地一阵清明。
宁王冷笑了一声,“三公主,你朕糊涂,弄了五十万两给你父皇,你知道炸裂祭坛时,你父皇脸上的表情吗?”说完,直接灌了一口冷茶,一手擒住了她的下巴,“他毫无救你之意,倒是你家驸马,双目赤红的跟疯魔了一般,世上唯一对你好的便是周璟,可惜啊……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刚说完,就见穿着藏袍的侍女端着一碗马奶进了房,甄明玉心下明白,宁王这是把她劫持到了吐蕃。只是,他劫持自己又做什么?
还未来得及思量,只见门被谁一脚踹开,低声呵斥道:“她不是你能随意欺负的,拿开你的脏手!”
宁王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猛地一拳将他揍在冰凉的地上,宁王脸上立刻蔓延出一股红,血液顺着凹凸的地面浸红了甄明玉的绣花鞋。
甄明玉不由的抬眼望过去,只见那白衣男子蹲下身来,与她对视一眼,随后一张唇淡淡一笑,“明玉……你还是落在我手上了。”
“徐长缨!”
听到她微挑的嗓音,徐长缨勾唇一笑,伸手抚了抚她的眉眼,“你还记得我,真乖!这样,你想去哪,我便带着你去哪。”
“哦?本宫想回家。”
徐长缨抚着她眉眼的手,猛然一顿。
“你可记得,当年你做女帝时,你的皇夫是谁?”
“本宫没有皇夫,只有驸马周璟。他是本宫的男人!”
***
刚开始,她不知道宁王的意图,可是看到徐长缨那张散漫又带着戾气的脸,甄明玉心头一阵清明,她看着房间那扇绣着山水的屏风,动了动酸麻的手腕,低低道:“长缨倒真是好手段,左右逢源的来了吐蕃,不过本宫倒想问你一句,可记得三国时吕布的下场?”
一年未见倒是牙尖嘴利了,徐长缨拖过她的手腕,重重的揉捏着,“我这个从来都是不计后果的,只有游戏过程好玩儿,一切都好说。”他低头看了一眼她腕子上的红痕,将她径直抱出了客房,甄明玉看着那些红色的房顶,和白白的墙壁,忽然想起僖宁给她写的信里,说吐蕃的王宫不同于西唐,房顶是正红色的,跟挤出来的蚊子血一般。若是没猜错,她这次被宁王拐的远了。只是能停留在吐蕃王宫,倒是联系僖宁方便些,到时自己也能借着僖宁逃出生天。
“大人,左相留我们在宫里过夜,还说准备了丰盛的烤羊腿和马奶酒。”一个暗卫走过来恭敬的问了一句。
徐长缨低头看了怀里的小人儿一眼,唇角散漫的扬着,“我如今有了更好玩儿的,还会稀罕他的烤羊腿?!”他顿了顿,吩咐道:“把那一箱子珠宝送到宋麟府上,把书信给他塞在珠宝里。”甄明玉听到这些话,顿时便垂下了眉眼。
说完,徐长缨将甄明玉抱进了马车,差人快马加鞭的往二皇子的大营走。
那车摇摇晃晃的,外面的寒风透过车帘儿吹了进来,徐长缨将桌上的羊皮外袍窝在手里,定定的打量了甄明玉几眼,笑道:“这吐蕃,不比西唐,寒风吹上一宿,不仅脸蛋儿变得跟黄脸婆一般,就是耳朵也能冻的掉下来。”看到甄明玉无动于衷,便威胁道:“过来!靠在我身边,否则,我把你仍在冰雪里冻死!”
宁王锉着脸上的血,觉得一切都超脱了自己的控制,明明当时说好,他帮着徐长缨夺甄明玉,到时他就会辅佐自己夺江山,这玩意儿唱的是哪出,直接把自己揍在地上……可是想反悔了不成?再说,他徐长缨说三公主只是游戏的筹码,可如今把她裹在暖烘烘的马车里,把自己这个将来荣登大宝的未来帝王,仍在寒风飕飕的马背上,成何体统?!
宁王鼓了鼓勇气,掀开了锦帘儿,只见车内的两人似乎在对峙着什么,便笑了笑,朝着徐长缨道:“长缨,你莫要离这个人质,左右就是威胁周璟的一个靶子,周璟这般看中她,到时在城头上绑了她的尸体,周璟都会毫不犹豫的救她!”
徐长缨脸上的散漫陡然变的阴沉,一双眼打量了宁王,温和道:“我曾承诺宁王殿下,要帮着夺位……你如今帮我办成了事儿……”
宁王见他提起夺位的事儿,心里顿时便敞亮了,毫不顾忌的凑过脖子来,说着以往嫡妻和男婴的后悔事,还未说完就见徐长缨笑了笑,他更是卯足了劲儿的想要描述一番,谁料徐长缨却转身用细绳子猛地勒住了他的喉咙,猛地一抽,只见那宽敞的马车里瞬间浸上了一抹红。
宁王眼珠子直直的瞪着,嘴里像是念叨的什么,还未还神就见徐长缨抬脚,猛地将他踹进了冰雪里。
血珠顺着马车壁,滴到了甄明玉的袖子上,甄明玉胃里忽然犯了恶心,马车一顿,她不由的呕起来。徐长缨抬起手想要给她拍拍脊背,待看到手上狰狞的血后,便收了回来,依靠在马车壁上,扬唇道:“周璟在疆场上,一张方天画戟砍死了多少人,手上的鲜血比我还要多上几倍,他抚摸公主玉体时,不知公主可是恶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