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2 / 2)

竟令云秀一个小姑娘也看得面红耳赤。

老妇人无奈,只能上前去开门。

那男人一把将老妇人推开,瞧见马厩里的马,便露出十分可厌的假笑,“我说今儿怎么装起贞妇烈女来了,原来是有人捷足先登了。”脚下却未停,越发阔步而来,嚷嚷着,“人呢,敢从爷口里抢食吃……”

然而拐进院子后,瞧见那女冠子歪靠在门上剔着指甲,似笑非笑看着他的模样,话就噎在喉中,咽了一咽口水,“……你这小银妇。”

那女冠子眼尾一眨,似挑逗又似轻蔑,道,“闭上嘴……要来就赶紧过来。”

那男人急不可耐大步上前,将那女冠子一把捞起,抱进屋里去。又用脚关上了门。

那老妇人嘟嘟囔囔的不知是骂还是叹了一阵,也弓着腰回厨房里去睡了。

剩云秀一个站在院子里,只觉秋风萧瑟,落叶乱拍。

……她好像有些明白了。

然而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里头便传来男人的闷哼声,“怎的今日不叫了?床下不会真藏了什么小相好儿吧。”随即便嘶的倒吸了口气,“这小母……”

云秀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回到空间里,云秀迅速翻出一大摞书来压惊。

不幸架子上最方便拿取的都是些闲书,当代文人写的笔记、传奇——令狐十七这熊孩子太自来熟,随手往她书柜里塞书,跟往自家书柜里塞似的,根本连声招呼都不打。

云秀信手翻看,看着看着,便蹦出一行“俄而红娘捧崔氏而至,至则娇羞融冶,力不能运支体,曩时端庄,不复同矣。”《莺莺传》她读过,以她的过目不忘这段当然也记得。然而早先完全无感的字句,此刻脑中却立刻就跟着蹦出画面来。

云秀:……原来是说这种事的啊摔!

丢开,换一卷。半途翻开,入目就是一行,“解罗衣之际,态有馀妍,低帏昵枕,极其欢爱。生自以为巫山、洛浦不过也。”

扔掉,瞧见旁边一卷《游仙窟》是自己没见过的,心想这卷应当没差吧。挣扎片刻,试探着先翻到后边,便见,“心去无人制,情来不自禁。插手红裤,交脚翠被。两唇对口,一臂枕头……”

云秀:……

云秀掩面,心知这只怕是自己心志动摇的缘故——因她满脑子都是这种事,所以就算再拿一本翻开,肯定也还会一翻就翻到此类剧情。青春期还真是受不得丁点儿刺激啊,自己现在看似震惊、抗拒、厌恶,实则只是因今夜所见之人有一个着实面目可憎。对于她乍然意识到的这件事,她潜意识里恐怕好奇得很,想一探究竟得很……是所谓口嫌体正直也。

正在自我剖析着呢,便听人懒洋洋的说,“哦,你在这儿啊。”

是清冽动听的少年声。

云秀又惊吓又心虚又慌乱,抬手便将一大摞书掀翻,如乱石般噼啪的向人砸去。

令狐十七头上、肩上挂着长卷,额前还有被砸出的红印子。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克制住想把适才遭遇原样奉还的冲动。问,“……你发什么疯?”

云秀:……

云秀心虚的移开了目光,“……意、意外。”

“哦,只是意外呀。”令狐十七额角青筋跳了跳,缓缓摘下自己身上挂着的书卷,眼睛看着她,一格一格的卷上。

云秀瞧见他手中拿的正是《游仙窟》,只觉热气上涌,砰的自头顶口耳中喷出——那是卷小黄书,毫无疑问的小黄书!正经读书人如元微之蒋防,就算写具体情节,也绝对不会用那种措辞!

令狐十七似是察觉了什么,目光也跟着她落到自己手中长卷上。正见“腹里癫狂,心中沸乱”八个字。

令狐十七:……

令狐十七垂了睫毛,有些恍惚,又奇异的平静,“哦,你在读这种书啊……”

云秀:……

云秀简直怒不可遏,“还不是你拿来的!”

令狐十七琢磨片刻,恍然大悟。

这书确实是他搁到云秀书架子上的没错——看的时候只觉得文辞华艳轻佻,所描摹之事却不知所谓。通篇的你曰我曰、诗来词往,令人读得瞌睡连天。便随手弃在了一旁。此刻却不知为何,读过的字句一字不误的全在脑中苏醒过来。

他低头看了看书,又抬头看了看云秀。

而后迟钝的脸上一点点红透。

然而他却不似云秀那般面皮薄,依旧语调沉缓,似毫不在意,“你修仙这么多年,岂不知越名教而任自然的道理?些许小事便要大惊小怪。”

云秀炸毛道,“我先前又没见过,怎么可能不惊讶!”

令狐十七却也伶牙俐齿不起来。

无话许久,才喃喃道,“……其实,我也没见过。”

这话在此番情形下说,真是让人不误解都不成。

令狐十七一开口便察觉出不妥,匆忙解释,“我是说我也没见过,我就不大惊小怪……”

云秀却没察觉到他的话有什么不对,“我又不是你!”

令狐十七松一口气。却不知为何,竟为此感到些许失望。

两人各怀心事对面站着,还是云秀先红着脸岔开话题,“……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啊?”

令狐十七却想不起自己要来做什么了。

反而看着云秀的眼睛,脱口说道,“……承闻此处有神仙之窟宅,故来祗候。山川阻隔,疲顿异常,欲投娘子,片时停歇……”

云秀先是莫名其妙,然而忽的便意识到什么,目光落到他手中书卷上——这一句一字不差,正是书中那个不知廉耻的“下官”,遇见水畔浣纱之女子时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