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霍嘉鲜的声音里是苦笑,也是自嘲,“明明一直是我,一直都是我在说的。什么走到现在不容易,什么怎样都不能轻言放弃,结果到头来放弃的人竟然是我自己——这是不是很可笑?命运是不是很可笑?他们看我,该有多可笑?!”
“没有。”贺随的声线很平,也很稳,“你不可笑。”
他顿了顿,又把后半句话补充完整。
“——你很勇敢了。”
异国他乡,失母之痛。
你已经,很勇敢了。
霍嘉鲜摇了摇头,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将脸深深地埋在掌心。
“我想坚持的……可是……我做不到啊……”
贺随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安静地听她发泄完。
夜风送来远处喧嚣的音乐声。西雅图沉寂的夜色中,贺随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开口。
“我刚开始打职业的时候,就已经因为打satan差点被禁赛,你知道的吧?”
霍嘉鲜胡乱地点点头。
“但你大概不知道,当年是为什么。”贺随也微微仰起头,看向那轮残缺的月亮,“那年也是参加一个比赛,阿雳本来都快和未婚妻结婚了,结果satan横插一脚,在赛前把阿雳绿了,还正正好好让阿雳在比赛前知道了这一切。”
“阿雳的心态彻底崩了,虽然所有人都在劝他,但他还是坚持上了场。那场比赛……我们打得很惨很惨,惨到新成立的绝地求生分部差点解散。我当年年轻气盛,就去找satan打了一架。”
小姑娘听得一愣一愣的,临到最后,突然开口问了句:“……痛吗?”
贺随花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她在问自己的手。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低笑一声:“和今天一样。打赢了。”
霍嘉鲜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贺随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顶,继续道:“我想说的是,知道什么时候退,比知道什么进更重要。这一切不好的事已经发生了,但是我们的生活还在继续。如果你今天上场,那么结果应该会比唐葫芦上场还要糟糕吧?你能做出放弃的决定,其实就已经很勇敢很勇敢了。”
“……是吗。”
霍嘉鲜像是在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远处,路灯样式古典,笼罩着一排沉沉坠坠的天竺葵和玻利维亚海棠花。浅红的蛇尾菊和紫色的绣球花团团簇簇,是夜色里最温柔的西雅图。
海风不停地迎面拂来。温柔而骀荡。
贺随低头,看着手中的烟盒,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再度开口。
“你看过《西雅图不眠夜》么?”
霍嘉鲜没料到他突然会问起这个,愣神半晌,随后摇了摇头。
“这个故事的男主人公失去了自己的妻子,他一直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最终却在这里——在西雅图,他终于可以继续往前走了。”贺随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温柔,“嘉鲜,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么?”
霍嘉鲜依然摇了摇头。
“这不是命运觉得你可笑,这是命运的安排。”夜色中,贺随低沉的声线听起来很让人心安,“你明白吗?”
霍嘉鲜看向贺随。
“在西雅图,你永远可以重新开始。”贺随也转脸,迎上她的目光,笑道,“一直勇敢地往前走吧。你只需要知道,你的背后永远有我,永远有我们,就足够了。”
你的背后永远有我。
一直勇敢地往前走吧。
霍嘉鲜眼眶发热,有点想哭。
但她最终没有哭。
远处酒吧的音乐正行进到终止符之前的高..潮处,海面空旷而开阔,放眼就可以看到最远处的海平线。
月色正好。
夜色温柔。
在这个失去母亲的夜晚。
她最爱的男孩子却一直陪着她。
霍嘉鲜颤抖着嘴唇,半晌才定定抬眼,坚定不移地看向贺随。
“好。”她的声音也是坚定的,“随神,我有一个请求。”
贺随:“什么?”
霍嘉鲜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要再在贺随面前哭了。
夜风流淌。少女清泠的声音薄而轻,却如同春水中的乍起的一道涟漪,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她说:“我明天要上去比赛,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万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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