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振也不介意,他安静地坐在轮椅上,手指头抚过盖在腿上的毯子那细密的绒毛。
眼神是放空的,如同头脑。
好像左神经搭到了右神经,几句话后一顿纠缠,猛然打了个突,整个颅腔麻的胡天忽地。
刚来这里的时候他还念念不忘要出去,后半生在赎罪之后也该活的像个人样来。但三年的牢狱之灾,他的信念、他的斗志早已经化作灰烬。此时的他坐在一堆患者当中,老态龙钟、鸡皮鹤发,谁能认得出他竟然会是那个摘得了无数电影节奖项的国内知名大导演呢?
两个护工小声聊着天,一个指了指徐振的方向,小声说:“你带的这个看起来还挺听话。哦哟你晓不晓得我手上这个有多少烦!饭嘛也不肯吃,菜嘛嫌不够好。哦哟那么挑剔么喊儿子女儿来照顾好了嘛,或者去好一点的养老院嘛!真是天生穷命还把自己当皇帝了!”
另一个叹了口气:“哪里有那么好。你是不知道,我平常啊,看到他都有点害怕的。”
“怎么说?”
“这个人不讲话的!”
“要他讲话干嘛?”
“关键不是讲不讲话这个问题啊!”对方极了,忍不住叹气,“就是那种鬼气森森的感觉,晓不晓得?吃饭睡觉看起来都很气派很讲规矩的,但不像活人。就跟地里面爬出来的骨头架子一样,身上一点人气都没有。”
“说是直接从十七院转来的?犯了啥子事啊?”
“谁知道!尿都不会屙,哪个晓得他能干啥子!”两个女人讨论着又觉得好玩,凑在一块说的嘻嘻哈哈的。
对这个名为疗养院实际上是作为养老院开放的半福利性质的机构里的人来说,从和监狱挂钩的十七院直接转来,半身不遂沉稳安静的徐振简直就像是一块解不开的大谜团一样。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他自己不说,知道的人也不会到处乱讲,他仿佛从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自己爬出来的孤魂怨鬼。苍白、瘦削、畸形、阴郁,浑身都泛着令人敬而远之的味道。
进院了那么久,没有一个亲朋好友来看过他。是一个都没有!这在素来以孤寡著名的养老院里也是个稀奇事了。谁年轻的时候还没几个好朋友啊,来这的都是没儿没女不富裕但也有点小钱的老人,家里七七八八一扒拉,近的不说,远房亲戚总有几个。
可徐振,真就是一个都没有。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不和院里的其他老人说话。骄傲到有些傲慢,一个人安静地过着。
久而久之,大家也不想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