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凡间, 他遇见了教他刀法的人。
一个凡人, 一个酒鬼, 一个漂泊半生,最后喝酒喝死了的凡人。他不懂什么叫修真,不懂什么叫武修,但他已经以武入道了。
向天涯觉得不可思议:“你的刀是怎么练的?”
“能怎么练啊,杀人啊。”对方懒洋洋道,“干嘛,想学?”
那会儿他想,不是要做个凡人么,找点事做也不错,就同意了:“教我呗。”
“拿酒来。”对方一挥手,“想学我的刀,就得先学会喝酒,而且必须喝醉,一醉方休!”
三个月后,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他醉死在了妓女的肚皮上,满身酒气,头发只白了一半。他不知道这个“师父”姓甚名谁,不知道他从何而来,有过怎么样的故事,他只是以凡人的习俗把他安葬了。
烈酒浇透了他的坟头。
而后,他的父亲不能释怀自己沦为凡人,郁郁而终,临死之际嘱咐他:“我替你受罚,就是不想绝了你的路,你要好好修炼,得求大道。”
老父是因为自己而有此难,向天涯不好违背他的遗愿,想了想,干脆就成了一个武修。
狡兔三窟,太有特色的身手容易被人记住,因此出门在外,他有时用法术,有时用剑,很少会用刀,殷渺渺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是个武修。
但这个千千知道。
她的每一招都死死克制住他,仿佛已经和他对战过不止一次了,又或者,已经和他合作过多次了。
“你这女人,”向天涯擦掉唇边的血,眼神锐利,“到底是谁?”
千千似乎想和他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成一声冷笑:“你不必知道。”
“时间差不多了。”龙凤胎的妹妹握拳道,“我来替你解决掉他。”
“不必。”千千取出一个卷轴,“我和他的恩怨,我要亲自了结。”
向天涯直觉不好,急忙后退,就见那妹妹一拳挥过来,把他逼回了原位。而千千展开了图卷,口中念念有词:“遵先祖之令,承万兽血契……急急如律令!剑虎,去!”
一只庞大的老虎冲出了卷轴。
向天涯倒吸了口冷气,这灵力波动,起码也是七阶的妖兽,千千究竟是什么人?他心念急转,想这两妞明明是一伙儿却装作素不相识,怕是早有预谋,下面的情况恐怕也不乐观。
剑虎咆哮着冲了过来,他抵挡了两下,自知不敌,干脆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迎面硬挨了剑虎一爪,被撞着跌入了身后的洞穴之中。
千千收回了剑虎,定定看着向天涯消失不见的身影,心道:你我恩怨,就这样一笔勾销吧。
没多久,张斐然和龙凤胎哥哥就出来了。
千千收回了神思:“那几个人……”
“都解决了。”哥哥将怀中的彩鸾递给她。
千千低头看了看那只奄奄一息的五羽彩鸾,松了口气,只是略一思忖,还是不放心,又布下了阵法,解释道:“事关重大,还是小心为上。”
众人皆没有意见。妹妹道:“丹心门的人快到了吧。”
丹心门是七大门派之一,门下弟子综合实力不强,然极擅长炼丹制药,在十四洲人缘极佳,在三大宗门面前也有一席之地,是季家费尽心机想要攀上了贵客。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都说十八层地狱里的第九层是油锅地狱,卖淫嫖娼者死后就得下油锅滚一遍。
殷渺渺怀疑自己是上辈子和这两件事擦了点边,今天才要吃这个苦头。这滚滚岩浆,比油锅还要可怕得多。
她不断使用灵力裹住全身,以免被岩浆真的吞噬,换做别人,兴许在不久之后就会耗尽丹田的灵力而死,但她不会,因为这岩浆地下,真的有非常浓郁的火灵气。
只有火灵气,而且没有空气。
修士没有空气仍然可以存活,灵气能够代替氧气维持各个器官的正常工作,但没有空气也没有灵气,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因此,她现在进入了一种极其奇异的境界,不呼吸,靠心窍引入火灵气来维持生命和防止肉身被岩浆灼烧而死。
难以想象,又很符合这个世界的客观规律。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她不可能一直维持着这个状态,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现在她全身都被厚重黏稠的岩浆包裹(想想都觉得诡异),无法施展法术,只能使用神识来观察周围的环境。
岩浆层非常深,犹如江流,正以一种缓慢而有规律的速度往各个方向四散流去。
殷渺渺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读到《地心游记》时的震撼,神秘而瑰丽的地底世界随着作者的笔触在眼前一一展开,仿佛地底深处真的还生活着猛犸象。
她为凡尔纳绝妙的想象力而倾倒。
而现在,她亲眼看到了地底世界。
并没有猛!犸!象!
但依旧瑰丽地令人心折。
她震撼着,不断延伸自己的神识,试图去寻找岩浆流的起源,它很深,很远,殷渺渺的神识探不到。
但她没有放弃,红线松开,化作一条灵活的赤蛇,一端捆住她的腰,一端努力往源头游去。
知晓自己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殷渺渺就格外沉得住气,大小周天同时运转着,灵力不断被消耗,又不断被补充。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自己大周天的速度变快了,火灵气浓郁到变成了雾气,她精神一震,继续努力。
又过了极其漫长的一段时间,她的神识触碰到了一团东西。
是另一团神识,很温暖,很柔和,很包容。
殷渺渺对它有莫名的亲近,她不再上前,而是远远的打了招呼:“你好吗?”
没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