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2)

他望望天:“我有个笨办法。”他抽出了自己的刀,“要试试这个吗?”

殷渺渺罕见地纳闷起来:“什么意思?”

向天涯不答,握起刀,直直地往前一斩。黄沙被砍出了深深的沟壑,纵深狭长,趁着深沟未曾被风沙掩埋,他迅速挥出了第二刀。

一道笔直狭长的直线在沙漠里不断延伸拉长,辟出一条生路来。

“有点意思。”殷渺渺恍然,跟在他身后,“你从没有和我说起过这把刀的事。”

向天涯握刀的时候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收起了所有的轻佻与浪荡:“这把刀叫‘马后桃花’。”

“马后桃花马前雪,出关争得不回头?”

“没错,这套刀法叫‘马前雪’。”向天涯提及旧事,“我是和一个凡人学的刀,他和我说,刀与剑最大的不同在于刀是不能回头的,有去无回,以攻代守。”

殷渺渺静静地聆听着。

“他说自己活着一日,就不允许桃花变成雪,所以一生从未退过一步,他的刀法也是如此,所以刀法叫雪,刀叫桃花,是个很有趣的凡人吧?”他问。

殷渺渺应了声,又问:“是个武将吧?”

“不知道,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就是个酒鬼和嫖客。”向天涯道,“最后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除了这把刀和这套刀法,他什么都没有告诉过我。”

殷渺渺想,结局左右不过是血染桃花,国破家亡之人一文不值,何须一提:“也好。”

“我也这么想。”向天涯又劈出一刀,刀锋所指,一往无前。

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柔软的沙面上留下两个人的脚印,云雾的色泽从金黄变成红色,又归于深沉的暮蓝,日夜交替了,雾里的人却分不出岁月。

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如走马灯转过眼前,殷渺渺不禁想到,在陌洲的这些日子虽然算不上愉快,杀人、逃亡、受伤、谋算……烦心的多,愉快的少,独独遇上向天涯是意外之喜。

他们之间的感情既是放纵的,又是克制的。放纵是因为谁也不用承担责任,如晨曦遇见朝露,如夕霞邂逅夜幕,转眼消逝,必会分离,所以可以放心的说“爱”,不需要承诺,不奢求结果,只要一刹那的欢愉。

可这感情也是克制的,他们很清楚,一旦成了花好月圆的结局,故事就俗了,没意思了,变成了雪白宣纸上的一团墨迹,看着就来气,只有永远得不到的,才是能天长地久的。

殷渺渺想着,忽而问:“要是忙碌一场,最后都成了空怎么办?”

“你是想我说句好话哄哄你吗?”向天涯驻足回首。

她欣然承认:“显而易见。”

“唔。”他想一想,“是非成败转头空,想开一点。”

殷渺渺纳闷:“这是好话吗?”

“那我换一句。”他笑说,“现在是我最爱你的时候,等捡回命就没那么爱你了。”

“哎哟,有多爱?”

“愿意为你去死,够不够?”

她笑出泪来:“够了够了。”生死相许的爱,拥有刹那足矣,不要太长,太长会被消磨,就没有那么珍贵了。

“渺啊。”他停下脚步,好一会儿,复杂地说,“咱们可能要生死相随了。”

殷渺渺随着他的视线看去,一只巨大的蚌张着壳,云雾自中心冉冉升起,蔚为壮观:“呃……”

三百六十度,随便挑了个方向往前走,没有走出去就算了,还直接送上了门,这样的气运已经不能用差来形容,可以说是衰到极点了。

蜃怪察觉到了危险,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就冷不丁喷出一支沙箭,两人迅速躲开。殷渺渺不再隐藏地火,将它送入张开的壳内,眨眼间,火焰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柔软的身体是蚌的弱点,地火一烧起来就让它痛得浑身颤抖。无数沙箭从它体内喷出,可谓是万箭齐发。

殷渺渺一开始还能勉强躲开,到了后来几乎避无可避,法衣很快被撕裂破损,浑身鲜血淋漓。

向天涯见她抵挡不住,飞扑过去把她压在身下:“小心。”他使了一个土系法术,迅速为两人筑起了屏障,然而,蜃怪的沙箭是以随处可见的黄沙为原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很快就击溃了脆弱的墙盾。

殷渺渺故技重施想要躲进砂层底下,但是蜃怪深吸了口气,大量的黄沙迅速流走,根本不给他们躲藏的机会。

“它要用沙灭火。”殷渺渺明白过来,蜃怪吸入黄沙既能灭火又能作为武器,还可以逼得他们无处遁逃,十分狡猾。

向天涯抓住她的手:“跑。”

他们想要逃跑,蜃怪哪里肯依,贝壳间伸出一块软肉插入沙中,如鱼在水般游动起来,紧追不舍。向天涯倒吸一口冷气:“操!”

“你拉着我。”殷渺渺把自己交给向天涯,全神贯注地将神识牵连地火。

在蚌壳内部,蜃怪用无数被吸引来的妖兽埋住了地火,暂时隔绝了它的烧灼,又不断吸入黄沙,想要扑灭它的存在。

地火懵懂,有东西给它烧就烧,这才让蜃怪缓过一口气来。但殷渺渺通过神识操控,立即避开了那些妖兽尸身,瞄准了斧足,这是蚌类的运动器官,一旦损毁就不能移动。

蜃怪被烧到斧足,痛苦加倍,发了疯似的攻击两人。向天涯一心二用,一边拉着殷渺渺夺命狂奔,一边用法术制造障碍阻拦蜃怪的前行,把多年修为发挥到淋漓尽致。

只是他毕竟才筑基修为,有时左右难支,就把殷渺渺把怀里一抱,结结实实地把她挡住。

此时此刻,要是为她死了,真的是心甘情愿。

“咳。”他想强忍着喉头的腥气,没想到不留神吞了半口,把溢出来的血呛进了气管里,好一阵难受。

殷渺渺被这点动静分了神:“你怎么了?”

向天涯面不改色地把喉咙里的鲜血吞了回去:“没事。”

殷渺渺没有留心,又专心致志地操控地火去烧蜃怪的身体,蚌肉柔软,它疼得在沙地里打滚。地火被灌注了大量灵气,一鼓作气,誓要把它烧个精光。

渐渐的,蜃怪的挣扎慢了下来,不动弹了。

殷渺渺静静等了会儿才道:“好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