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嘲笑过金妖王的根脚,今天就被殷渺渺用最看不起的事打了脸。不由怒气上涌,双目通红,盯着她问:“你个娘们说什么呢?”
“你有耳朵不会听?聋了吗?”她一副惋惜的样子,“年纪轻轻的……”
虎王差点没被她气死,再开地图炮:“你们人修除了一张嘴,还能有什么?”
蓝月真君身在南洲,对妖修的冒犯极其敏感在意,当下冷笑一声。碧蓝的幽芒划过天际,细亮的光彩像是天女垂下的披帛,如若极光般绚烂震撼。
虎王是山林之妖,哪里见过这等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剑光,稍稍一怔,等剑气扫到脸庞才反应过来,纵跳闪开。
一根胡须飘落。
“我们有什么,看清了吗?”蓝月真君敛袖。
人们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她深蓝的袍袖上,那里,一抹薄如蝉翼的剑刃缠绕在她手腕上,若不仔细看,全然不会认为是剑,还道是女儿家绾发的丝带。
《名剑谱》第六,绕指剑。
金妖王并不喜欢蓝月真君,但不妨碍她嘲笑虎王:“老虎的虎须摸不得?我看不像嘛。”
虎王哪里受得了这么一激,扬头啸了声,脖子上的脑袋一甩,即刻变回了威风凛凛的兽头,只是鼻子旁边的胡须部分,有一根短了一截。
眼看虎王就要做了炮灰,胡灵香再不喜欢他,也不希望还没进塔就折了队友,赶忙劝慰道:“大王何必与他们计较。这次来不是为了分个高下,而是……”
最后几个字她没说出口,而是做了口型。
旁边站着的豺兄弟也赶忙把自家兄长拉到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说:“人修狡诈,你别上了他们的当。”
巴拉巴拉劝说一通,好歹拉住了头脑发热的虎王。
另一头,蓝月真君亦对殷渺渺道:“与他们做什么口舌之争?赢也无益。”
这话不能说不对,妖修多莽夫,就算自己处处占着道理,只要不符合所求,他们永远也不会听,直到把他们打服气。
但是,说话的人不对,语气也有一点点的微妙。说训诫未免夸张,可谁也无法否认,确实听出了些许责备的意思。
而这点“意思”,恍若晨曦湖面上的薄雾,隐隐约约,触及不到,又如美人琵琶嘈嘈切切后的欲言又止,细思有味,拿出来又不着痕迹。
殷渺渺知道蓝月真君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道修这边,不能一盘散沙,需要一个主导者。而这人必须既有修为,又有后台,燕白羽有修为,北斗堂却不能与万水阁相提并论,她有冲霄宗,修为却差了境界。
占得两全的,唯有她蓝素心。而以她的身份、资历、修为,说殷渺渺一句,确实使得。
殷渺渺其实并不太在意口头上的胜负,然则,居其位,谋其政,当她代表冲霄宗时,已然不能因己身的谦逊退让。
“是非曲直,自该论个明白。”她不动声色,“占着理还不说,指不定人家以为我心虚。”
金妖王不知是帮她,还是唯恐道修拧成一股绳,附和道:“可不是,我都看不下去了。”
蓝月真君眼皮掀起,淡漠而锐利的目光扫过去,平凡的面容因着这一眼,忽然变得格外有存在感,仿佛一块石头压在了众人心头。
“我等之事,不必劳动异族插手。”她的话不难听,语气却不甚友好。
“这话我可不敢苟同。你看我是妖,素微道友却视我为道友,你怎么好替她做主?”金妖王的话像是投入水中的石子,荡起阵阵涟漪。
而她这么做,当然不是真的和殷渺渺相交莫逆,仗义执言。乃是和万水阁同在南洲,有些不好宣之于口的龃龉——昔年她进阶元婴,天降甘霖,使得虫岭爆发了大规模的虫疫。
蝗虫过境,千里荒地,蚊虫肆虐,疾病四散。
蓝月真君奉命前去查探究竟,险些就把刚刚结婴的她给结果了。金妖王从不提这事,但她牢牢记着呢,难得能借刀杀人,不趁机出口恶气才怪。
眼看仇人的面色变得难看,金妖王意犹未尽,直接点名:“你说是不是,素微道友?”
气氛顿时微妙。
众人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瞥了过来。
殷渺渺微微一笑,才想说话,唇角的弧度却突然僵硬,而后缓慢地抿紧,竟然咽回了含在口里的话,神情大为异样。
足足两息后,她方开口,内容却出人意表:“看来,北方的道友来了。”
在场不少人心里划过惊异,他们并未感觉到有新人到来。
但殷渺渺并未玩笑,少顷,三个人影出现在山巅。
文茜惊喜交加,脱口道:“师尊!”
“乖徒儿!”中间的人应声上前,亮出一双肆无忌惮的双眼。
这是个十分英俊出挑的男子,剑眉入鬓,鼻挺唇薄,脸部的每根线条都勾勒得干脆分明,一丝柔和迟疑也无。整个人散发着利刀出鞘般的锐芒,刺痛人眼。
而同样吸引人注意的,是他戴在手腕脚踝上的镣铐,漆黑暗光,瞧不出什么材质,只是一看便知极其沉重,间或有禁制闪烁其上,威力不言而喻。
“破军。”蓝月真君叫出了他的名字。
“蓝素心。”这位出场拉风的破军真君看向她,“多年不见,你看起来还是那么清汤寡水,一点儿劲也没有。游衍到今天也没睡过你吧?”
殷渺渺皱起眉头,打人不打脸,一问候就是烂俗事,这人好没礼貌。
蓝月真君好涵养,不咸不淡道:“你被关了那么多年,还是没超过昭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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