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起。
群山震颤,火光冲天,雷雨倾盆而下。
千里之外的小山村里,孩童躲在母亲的怀中瑟瑟发抖,想哭又不敢哭,眼眶里挂着两朵眼泪:“娘……”
“嘘——是妖怪在打架。”生活在梦岭旁边的凡人村庄里,流传着许多可怖的传说,知道山里生存着许多可怕的妖怪,一口就能吞下好几个人。
是以,山岭里传来剧烈响动时,村民们别说看热闹,出门都不敢,全家人缩在漆黑的屋子里瑟瑟发抖,祈祷着事情快点过去。
但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
雷雨、山火先后降临,后又起了强风,吹折树木庄稼。有老人死活要去收晒在外面的粮食,家人苦劝不住,只能陪同出去。
谁知一出门就傻了眼,远处烟尘滚滚,伴随着狼嚎鸟鸣,竟是大量兽类成群结队地逃跑。狼与兔同行,鹰与蛇共逃,急急慌慌,踩烂篱笆,撞破土墙,看也不看吓呆了的村民,只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此地。
“快!快跑!!”呆愣片刻后,老人顾不得收粮,撕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逃离的队伍里又多了拖家带口的人类。
三日后,梦岭周围的凡间村庄,已成一片荒芜。
红砂真君和火炎真君身上都见了血,法衣亦有多处破损,覆盖在周身的灵力层亦厚薄不均,显然主人已无心力控制了。
好在迷心花的情况亦好不了多少,大部分的茎叶都被斩断绞碎,只剩下光秃秃的主干还留着绿色的汁液,根系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江离亭和任无为却还在继续比斗。
两人一者生生不息,灵力恢复起来极快,一者常年苦修,别的优势不好说,但绝对够持久(?),连续打上三天只是家常便饭。
火炎真君忍不住:“剑纯真不是磨剑峰的吗?”
红砂真君掀老底:“天资太差,当年没收他。”
任无为不知道自己被同僚八卦了。他只感觉到自己浮土般的修为缓慢地稳固下来,一层又一层,夯实成坚固无比的地基。
“你的境界虽然不高,打起来还真是棘手。”江离亭道,“能和我拼到这个地步的人不多。”
任无为狐疑:“这是在夸你自己吧。”
他的灵力是靠日以继夜的苦练积攒起来的,花了旁人数倍的功夫,这才在元婴中期就达到了元婴后期的灵力量。但在方才的打斗中,双方的灵力消耗都已经降到了三成。
以他的积攒,再坚持半个月没问题,但问题是,江离亭的灵力是在缓慢恢复,如春雨绵绵,源源不断。
到底谁棘手?
第704章
之后, 任无为又和江离亭耗了两天。
整个过程只能用两个词来形容:枯燥、单调。除了感剑意而生的风雨, 就是双方你来我往的对剑。
剑气起, 剑气灭。
乍看上去, 两个人似乎连位置都没挪动过一下,只是机械地举剑挥剑罢了。尤其隔壁还有一个对照组——妖植可怖诡异, 不断挥舞着粗壮的茎叶,修士法术不断, 符文与火光交织,激烈又瑰丽, 扣人心弦。
对比之下,怎么看都像是划水的。
然而,事实正好相反。
两方对战,任无为要打得艰难得多。
江离亭不知出于何种缘故,既没用法宝, 也没用剑意催生什么灵植灵宠, 甚至没用领域,只是以最纯粹简单的剑意对敌。
但简单不意味着放水,反而可以被读作认真。
剑修之剑意,乃是本心。抛开花里胡哨的手段,以剑对剑, 是对敌人的尊重, 也是对手中之剑的诚心,更藏着修士对自身莫大的自信。
江离亭有资格这么做。
他的剑,初时并没有惊天动地的威能, 只是普通的强。但是打着打着,就好像一颗种子发了芽,长出了茎叶,承接了阳光雨露,慢慢变得坚韧强壮起来,堪称千磨万击更坚劲。
这就是生剑的奥秘之一:生长。
任无为面对的是一个越战越强的对手。
通常情况下,最佳的应对之策是破解掉生剑的规则,使之无法延续生机,再解决剑本身。但很不巧,任无为是罕见的不懂规则没有领域的元婴……在他看来,剑就是剑,虽然有时候迅疾像风,有时候猛烈如雨,但仍然是剑本身。
用别的事物的规则,来定义剑,怎么都怪怪的。所以,他始终停留在剑意的层次,不曾修成剑域。
但陷入危境的任无为并不觉得不堪重负,反而有一点高兴。
他很久没有遇到这么适合磨剑的对手了。
罡风固然永不断绝,但时强时弱,毫无规律可言。有时正触摸到了一丝关键,风势却弱了下去,好比脱了裤子……咳,总之,一旦错过时机,等到下次风势猛烈起来的时候,那丝感觉早就抛到了脑后,再也想不起来。
但江离亭的剑意却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威力稳步增强。
这样的喂招,说是磨剑石都不好意思,该说是量身定做的钻石品质的磨剑石!因此,任无为越打越起劲,到后来灵力见底,剑芒却更盛更利,仅仅旁观便觉双目刺痛,难以直视。
于是,轮到江离亭这个占上风的人暗中苦笑了。
生剑之力能像生灵一样成长,但正如草木的生长离不开大地,生机并不会凭空出现,必然有所来处。
平时,他的剑能从灵气里汲取力量,犹如一个能自行吐纳的修士。可红砂真君以符文布下了强大的结界,空间内的灵气消耗完毕后,只能从其他地方抽取。
假如他的对手是红砂真君和火炎真君,那么只要他们所有的规则之力不是毁灭,多半离不开一个“生”字。
有了生机,就能被他夺走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