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惜注意到门帘处还放着两个根本没打开过的食盒,所以她就问:“二师兄是还没起床,也没用膳?”
他似乎是有些屈辱地闭上了眼睛,接着才开了口:“总之我不会再吃这个药了,你给程昱拿回去。”
程惜挑了下眉,拿着药盒走到床前,还在床沿坐了下来:“那么二师兄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想再吃这个药了呢?”
他又睁开眼睛看着她,离得近了程惜就看到他的目光中不仅有怒气,还有层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的水光。
衬着这层水光,他的眼神就看起来不仅有愤怒和屈辱,还有一层说不上来的委屈:“药效过于好了?不可以吗?”
程惜没搭理他,伸出手给他把脉,看他那口是心非的样子,多问了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她亲自探探脉。
这一探脉她就暗暗心惊,他的经脉不仅一团糟糕,看起来像是被什么手法暴力碾碎过又强行补上了一般,里面蕴藏的极为巨大的真气不仅到处乱窜,还一直冲向他丹田内的金丹。
程惜现在压根想不到那些关于他修为很低金丹都没到的传言,他这样的还谈什么修炼,他还能活着而没有爆体而亡就已经是件稀罕事了。
她只想了一下,马上就明白自己手中的丹药是做什么用的了。
她哪里还管他反对,打开盒子拿了丹药,抬手就塞到了他嘴里,还用手捂住他的嘴,一边防止他再吐出来,一边一指点向他咽喉的穴道。
他几乎是毫无抵抗能力地被迫咽下了丹药,随即也不知道是被气到了还是噎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程惜一手揽住他的肩膀把他扶着半坐起来,抬手很不见外地轻抚他的胸口,安慰性地试图让他好受一些:“你是半天下来水也没喝吧,嗓子太干吞药不容易。”
他几乎是毫无力气地靠在她肩上咳得身子不住颤抖,眼角也彻底被逼出了一层泪水,满含怒气地横了她一眼。
程惜无视他的怒火,还有些奇怪说了起来:“你刚刚是怎么攒了力气扔出去那只靴子的?还扔得挺远。”
他好像被她气得彻底没了脾气,干脆闭上眼睛转过头,那样子看起来是不想搭理她。
程惜对待这种并不配合的病人向来不客气,她拉了个靠垫塞在他腰后靠着,就过去把门口的食盒拿了过来打开。
这食盒是附带了法术的法宝,里面的食物都还保持着刚被放进去时的样子,她拿出那碗还冒着热气的参汤,看着他说:“你抬不起手吧,我喂你喝,你得配合一点,不然汤洒了会烫到你。”
他脸颊发红,脸上的神色还是非常屈辱,闭着眼睛隔了一阵,才不情愿地点了下头。
程惜想起来他们小时候在一起玩耍的往事,那时候他也许是年纪还小,并没有现在这么暴躁,也没现在这么别扭,除了有些沉默寡言外,其他时候都像个称职的师兄。
也许是原本的天之骄子,突然遭受这样的挫折打击,变成了如今这个时不时就要卧病在床的废人,让他的性子也更加难相处起来。
不过程惜是不相信他是传言中那样的“恶人师兄”的,无论怎么变化,一个人的本性也很难改变。
她还记得那时候他带师弟师妹们去试炼,挺身一人挡在妖兽面前的样子,现在他又怎么可能到处欺负师弟师妹?
只是人们虽无恶意,但也大多是健忘的,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
别说现在很多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们并没有见过他那时的样子,就是昔日里受过他照顾的那些师弟师妹们,或许是有些忘记了,或许是尽力解释了,但终究抵不过众口诺诺,也就干脆放弃了。
反正也不过是一些留言而已,再怎么流传,也并不影响他依然是绝色峰峰主,神越门的二师兄。
程惜一边想着,一边一勺勺喂他喝汤,他在最初反抗了一阵无果后,也就配合起来。
看着他垂下睫毛默默地从她递来的勺子里喝她吹凉的汤水,那样子竟然有几分乖巧。
也许是他这幅样子实在太有欺骗性,程惜喂他喝完后,还十分顺手地用手指给他擦去了唇边的一点水渍。
他却像是被她手指的温度烫到了一样,整个人微震了一下,往后缩了缩。
程惜觉得自己也可能是被美色所惑,她竟然瞧着他这样十分可爱。
不过服了药也没了力气,就算他以往再张牙舞爪,现在也只是个没了尖牙利爪的老虎,虎须也能被人撸上一撸,还可以顺便在柔软的毛上揉几把。
程惜心里这样想着,手上也没闲着,抬手替他拢上了胸前半开的领子,又把不知道是被他掀开还是踢开的薄被拉上来盖到他胸口。
做完了这些她才抬起头,迎着他有些怪异起来的目光开口:“你既然没力气下床,为什么不让弟子过来照顾你?”
他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别扭:“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这样。”
感情还挺爱面子,他说着又有些屈辱地说:“以前虽然不能运功,不过也没有下不了床,吃了这两天药才这样。”
程惜了然地点了点头:“我估计是你的真气逆行更厉害了,哥哥就下了重药……不过按照哥哥的医术,不应该会掌握不好用量啊。”
他沉默了一下,才又屈辱地开口:“我前两天跟他吵了个架。”
程惜看着他挑眉:“哥哥虽然脾气不好,也不是随便会跟人吵架的人啊,你跟他吵了些什么?”
他的眼睛顿时就移开了,显然她问到了症结上,他侧开眼睛不是很情愿地开口:“我说最近我有些事想做,让他别给我这样抑制真气,不然什么都做不了。”
程惜顿时在心中“哦豁”了一声,就他现在这个状态,还敢不抑制真气,他能活过十二个时辰,算她程惜白学医了。
她心中暗暗想哥哥做得果然没错,这人身体这样,还敢跟大夫提这个要求那个要求,怕是活该。
当然他傲娇成这样,她也没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让他炸毛,反而岔开了话题:“这样吧,你老老实实吃药,我帮你把用量调整好。”
他知道自己大半是跟她说不通了,干脆抿了唇不再说话,隔了一阵,他才又轻声开口:“你不怕我了?”
程惜有些惊讶:“我什么时候怕过你?”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程惜没管他想说什么,想了下又说:“不过你这次吃了药又得十二个时辰没力气下床,你还是喊几个弟子来照顾你吧。”
他又抿了唇,断然说:“不用。”
程惜说:“那我帮你叫。”
他顿时就瞪了她一眼:“你敢。”
程惜“哦”了声扬眉:“我为什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