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宪给这带着嗔怒的一眼看的心里一晃,不禁又想起了妹妹,这才没了取笑的心思,便淡淡道:“既然事成,我便不叨扰少奶奶清修了。”
东淑起身:“恕不远送,萧大人慢走。”
萧宪也站了起来,沉默地看了东淑片刻,略一颔首,迈步往外去了。
等萧宪走到门口,东淑才想起:“萧大人请留步。”
她从袖子里掏出那块玉佩,想了想,又从桌上抓起一张银票,特意打量了眼,见是一张一百两的,忙送回去,另取一张五十两的……这实在是因为没有面额更低的了。
萧宪则一脸莫名:“这是……”
东淑道:“这玉佩是李大人的,买铜镜的钱也曾是他替我付的,我当时曾说一定会还给他。既然铜镜归了萧大人,这玉佩也该物归原主,银票嘛,算是我还他的,请萧大人帮我带给李大人。”
萧宪垂眸看了看那两样东西,笑意在眼睛里又将漾出来,终于,他抬手把那银票接过去,却没有收玉佩。
东淑不解。
萧宪意味深长道:“银子嘛,我可以帮忙,至于李家的金乌佩,则是我不能轻易沾手的。请少奶奶妥善保管,以后有机会自己还给李子宁吧。”
他说了这句后,含笑点头,转身出门。
等到萧宪走后,甘棠总算清醒过来,她看着桌上的元宝跟银票:“少奶奶,我不是做梦吧?这些钱真的是咱们的?”
东淑道:“瞧你那点出息!”
甘棠拿起小元宝,沉甸甸的滑不留手,又去看银票,简直喜极而泣:“一个破烂铜镜居然卖这么多钱,奴婢本来以为,这个东西卖上五两银子已经是撑死过去了,哪里想到奶奶开口五百两,可知我当时很怕萧大人生气翻脸?”
东淑撅了撅嘴,开价受挫,她心里一直不舒服呢。
甘棠捧着元宝,对旁边的明值感慨道:“少奶奶之前对这些东西一直都不屑的,只说铜臭,今儿终于知道过日子了,竟能赚钱了。”
明值也赞叹道:“姐姐真能干呀!若是我,打死我也不敢要五百两的!”
东淑听两人一唱一和,才慢慢地转恼为喜。
当下故意道:“我本来想开一千两的,可是看那个萧大人,长相跟气质都上佳,身份高贵不说,说话也客气。我既觉着该好好地敲他一笔,可是又有点不太忍心……索性就半卖半送了。”
甘棠误以为真,在旁咋舌。
明值人小鬼大,却看出端倪,便捂着嘴笑。
东淑吩咐甘棠把钱都收拾起来,又叫她捐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岁寒庵。
这些日子住在这里,上下伺候的极为尽心,饭菜虽都是素斋,却也是变着花样的。
东淑知道这些尼僧都盼着她这位“侯府夫人”供奉香火钱,之前是一穷二白,现在终于可以阔绰行事了。
果然庵堂众人大为欢喜,寺内的主持亲自来谢,中饭也越发丰盛了,素鸭、东坡肉,炒素四宝、三鲜,罗汉上素,并一道杂菌汤,鲜美可口,又有益于身子。
明值边吃边说:“我感觉我都长胖了。”
东淑捏了捏他的脸:“你这小花嘴子,都是些素菜你也能胖?”
她想躲清静,吃素也就罢了,只是明值正长身体,却是得吃点别的。
正甘棠回来说:“奶奶,我听外头的人说,明儿又是大集呢。”
东淑扭头:“你怎么像是很高兴?”
甘棠笑道:“咱们不如再去逛逛,若还能再得一面铜镜,或者别的好物件儿,那可就吃穿不愁了。”
东淑也笑了,她正也想着给明值补补身子,当下便答应了。
这晚上,东淑洗漱过了,去瞧了明值,却见那孩子还在秉烛练字,当下叮嘱他早些安歇,便回到房中,上榻落帐。
帐子上还挂着那个竹篾笼子,只是里头的叫蝈蝈已经放走了,之前挂了两天,东淑怕饿死了它,叫塞了叶子它也不吃,索性让明值拿去放走了。
没了那清脆的叫声,颇有点寂寥,想了想,从枕头底下泛出了李衾的那枚佩玉。
东淑举在眼前看了半晌,外头还有没熄灭的淡淡烛光,帐子内光线幽暗,那三足金乌在眼前光影迷离,隐隐泛着幽淡的金色。
“要怎么还给他呢?”自言自语的,握住玉佩,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上头光滑的纹路,不知不觉中竟很快睡了过去。
东淑已经睡了,在旁边床的甘棠却睡不着。
她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又是喜欢又是担心,听着东淑帐子里无声,就又起身去检查了一番银票,数着无误,才蹑手蹑脚卷着回到自己床、放在枕头下才安心。
正要睡去,隐隐听到东淑喃喃几句。
甘棠以为她醒了要喝水之类,忙答应着起身。
到了床边,却见东淑并没有醒,只是皱着眉心唤道:“子……”
甘棠一愣,微微俯身,再三听了几遍,终于听她悄声唤道:“子宁。”
“子宁?难道不是叫明值少爷吗?子宁……听起来这般耳熟的。”
甘棠嘀咕着,猛然噤声。
她突然想起自己哪里听过这名字了,那位萧大人曾几次称呼李尚书的啊。
但是怎么可能?
甘棠呆呆地看着东淑,正有些手足无措,却觉身后一阵冷风袭来。
丫头蓦地回身,却见房门边有个人静静地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