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弟弟程获此番立了大功,孤已为他请封三品昭勇将军,等事后调任京城大营。你妹妹程姝离了袁家在济南附近修养,等程获从襄阳回来,两人带着盈盈一道进京,你们姐弟三人团聚。你皱着眉犯愁,会是在想你弟弟妹妹之事?你如今骗我真是连草稿都不打!”
程玉酌咬了半边唇。
赵凛还不肯放过她,问她,“你是不是在想魏丹菱的事?”
程玉酌更不说话了。
赵凛又生气又心疼,替她轻轻撩起耳边的碎发,“阿娴,我同魏氏只是定亲又不是结亲,她此番前来约莫和近来魏家的事情有关,你不要多想。”
程玉酌低着声,“我没有多想。”
赵凛才不信她,要说什么,又听她继续道,“皇后娘娘甚是看重魏家,魏姑娘又是为了魏家的事前来,太子爷还是以大局为重。”
又是这话。
赵凛听得气鼓鼓,可在她微蹙的眉头上又不能将她怎样。
赵凛见她指头已经不再出血,小心吹了吹,被她收了回去。
赵凛一个头两个大,快要气鼓成了一只癞蛤蟆,“阿娴你……”
话还没说完,李敢又冒了头出来。
赵凛眼神犀利扫了过去,李敢缩了脖子,却又不得不开了口。
“太子爷,魏、魏姑娘又来求见了。”
赵凛狠狠瞪了他一眼,“让她走,孤不见她!”
李敢一张脸都皱巴了起来,上次还能说有要事,这次呢?
他目光不由地落到了替他解围一次的程玉酌身上。
程玉酌突然起了身。
赵凛都吓了一跳,连忙拉了她的手,“阿娴,怎么了?”
程玉酌没有回答,只是看向赵凛,“奴婢以为,太子爷至少不应下了皇后娘娘的脸面。”
话音一落,小院陡然一静,连虫鸣都不见了。
赵凛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好好好,去就去!”
程玉酌收回了目光,要行礼送他,不曾想被他大力抓住了手腕。
“你也得去!”
李敢吓晕了。
这这这……还不如不见呢!
魏丹菱双十年龄,只比太子赵凛小几月份。
她之所以成亲这般晚,是因为从小定亲的未婚夫守孝三年,三年未满又提出解了婚约,生生耽误了她年岁。
皇后娘娘不在意年纪,各方各面相中了魏丹菱,请了杨柏泉多次上门说这门亲,到底说成了。
魏丹菱眉目清丽大方,举手投足都透着世家大族女子的修养。
程玉酌在宫里见过不少贵女,只看魏丹菱面相做派便是出类拔萃,不落人下,而魏阁老位居首辅,魏家又是百年诗书大族稳居朝堂。
别说皇后娘娘看重,就是程玉酌都觉得立此女为太子妃着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皇后娘家寥落,先太子去后皇后一派不如从前一般稳,而皇上与皇后娘娘情分颇淡,为太子赵凛选这样有的妻家,更添助力!
只是明白这些,程玉酌心里越发五味杂陈。
魏丹菱行了礼,等着太子开口。
赵凛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首,不提赐座之事,只问,“不知魏姑娘急着见孤所为何事?”
这话好不客气,程玉酌见魏丹菱愣了一下。
魏丹菱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眼角扫了一下立在一旁的程玉酌。
程玉酌见状,也愣了一下,旋即又明白过来,欠身准备离去。
可她脚下略一动,就被人冷声叫住了。
“站住!”
这声一出,房中气氛瞬间凝住了。
魏丹菱不敢再多动作,倒是程玉酌面不改色,“奴婢下去沏茶。”
可赵凛就是不让她走,“不许去!就站在那!”
这话令房中气氛从凝住变得扭曲诡异起来。
赵凛坐在上首,程玉酌站在他一臂便能够到的地方,魏丹菱立于堂中。
赵凛实在是不客气,点了魏丹菱,“魏姑娘到底何事?”
魏丹菱也曾听闻太子赵凛的脾性同随和的先太子全然不同,如今可算是领教到了,当下可不敢再有半点迟疑,直接说来。
“听闻太子殿下南巡途中遇反王谋反,亲自上战场大败反王,丹菱佩服殿下有勇有谋胆识过人,又担心殿下因战场刀剑无眼受伤,所以特来求见。”
她说完这话,才缓缓抬起头看向赵凛,“不知殿下一切可好?”
她说的那般诚恳,字字句句都是敬佩关心,程玉酌听得一颗心跌落了下去。
魏丹菱抬头看向赵凛,程玉酌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赵凛越发不耐烦了。
“孤很好,魏姑娘就为此事特来求见?”
言下之意,有什么事要说快点说,不必绕圈子了!
可魏丹菱的回答出乎赵凛的预料。
她道,“……是我亲手种的药材,可做补药用途,家祖父常说比外面药铺抓来的强些,因而特特献于殿下,望殿下康健,是万民之福。”
赵凛不由地抬手揉了太阳穴。
为何还在兜圈?
他最后问她,“魏姑娘的好意孤心领了,魏姑娘还有事吗?孤尚有政事要理。”
谁想魏丹菱就好像没听懂这话,欠了身,“殿下日理万机,那丹菱就告退了。”
赵凛意外。
就这样就走了?
程玉酌也惊讶了一下,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她见魏丹菱行礼真的要走,便过去门前替她撩了帘子。
魏丹菱朝她眼神道谢,出了门去。
程玉酌回头看了赵凛一眼,见他一脸疑惑,明显没想明白魏丹菱的意图。
程玉酌趁他疑惑,也随着魏丹菱出了门相送。
魏丹菱这边出了门,便抽出帕子擦了手。
程玉酌知她在赵凛那般态度下定是紧张坏了,不由上前道,“姑娘不妨饮一盏茶再走。”
魏丹菱连忙说不用了,一边让自己的婢女将献给赵凛的药材留下,一边同程玉酌道歉。
“……丹菱不懂东宫规矩,方才惹了太子殿下对姑姑训斥,还望姑姑海涵。”
程玉酌连道无事,“殿下待下多宽和。”
她这样说了,魏丹菱虽然点头确实一副不信的样子。
程玉酌暗暗叹气,“殿下只是近来太忙碌了。”
魏丹菱这才信了些,却小声问起来程玉酌,“瞧姑姑打扮,约莫在太子殿下身边服侍许多年了吧?不知……不知殿下有何喜好?”
这话问的程玉酌疑惑了一下,魏丹菱连忙小声解释,“家中在此有一别院,丹菱进来在那处小住,离着行宫并不远,若能做一二小菜为太子殿下略尽心意,也是好的。”
程玉酌诧异。
她从头到尾不明白,魏丹菱为何对赵凛这般热情?
明明方才她还觉得魏丹菱通身气派不俗,眼下却要守不住分寸规矩了。
可这不是她该问的。
她说自己只是临时被皇后娘娘调来伺候太子,并不熟悉太子喜好。
魏丹菱面露失望,“姑姑不用怕我打听出去乱说,便说一二小菜就可以了,丹菱总要早做了解,还请姑姑告知。”
程玉酌闻言犹豫了一下。
“或许,牛乳瘦肉粥?”
魏丹菱一走,程玉酌就觉得不太对。
若是魏丹菱做了牛乳瘦肉粥再来,赵凛知道岂不是要出事?
可魏丹菱已经走了,程玉酌一阵后悔自己多嘴。
她正想着,就被赵凛抓了过去。
“她同你说什么?我不是不许你走吗?你为何还送她出门?”
程玉酌对他夸张的反应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她脑中纠缠一片理不清头绪,低着头不说话。
赵凛抿着嘴不高兴,却又舍不得她受一点点委屈,轻轻拉过她的手。
“阿娴,我们前几日那样多好。你不必在意她,她只是……”
赵凛也说不清魏丹菱是来做什么的。
两人一阵沉默,有蛙声闷闷地叫着。
程玉酌不想在沉闷中纠缠下去,转了身,“静静一路跟着有些不适,我去看看它。”
赵凛也不想再提这个魏丹菱,说好,陪她一道去了。
而出了行宫的魏丹菱反复擦着手上的汗。
丫鬟在旁边问她,“姑娘,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太子殿下是不是……”
魏丹菱沉着脸打断了她,沉声道:“莫要乱说,回去准备牛乳瘦肉粥,明日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