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你不可以去找娘和湘儿,你不可以的。”
被韩平之捧在掌心的头颅,声嘶力竭地吼着。
男子悬浮在诡异的红月下,突然若有所悟,道:“对了,那就让你的夫人来替你偿还吧,还有你夫人腹中尚未成型的婴孩,让他们母子为你偿还怎么样?”
“夫人,孩子,不成,绝对不成!”韩平之连连摇头。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怎么办呢?今个我若是不能得偿所愿,会很伤心的,”男子看着韩平之,眼神里尽是凄楚与伤感,“伤心过后,我会很愤怒,这一愤怒,便会……”言语到这,男子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转身,似是向远处飘离。
然,他飘离的方向,韩平之再熟悉不过。
“不,你不能去找他们!”韩平之捧着自己的头,不顾脖间血流如注,踉跄走出数步,唤男子身形停住。他的心好痛,宛若有把利刃在心口处搅动一般,他绝不能让娘和妹妹,还有夫人他们出事。见男子身形未因他地呼唤停下来,韩平之嘴里发出一声凄吼,“不要去找他们,给你,我给你,你拿去吧!”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将自个的头从手心抛了出去。
男子桀然一笑,身形顿住,接着回转身,慢慢飘向那颗向他抛来的头颅。
无穷尽的黑暗渐渐聚拢,化作一张巨大的纱幔,将男子围绕在其中。
男子俊朗的容颜上没有了鲜血,有的只是阴郁,那阴郁之色隐在暗夜里,留下的仅有一双清亮无比的眸瞳。
接过空中飘过来的头颅,男子抬起手,按在头颅顶部,俊朗的容颜上立时显出一抹狠色。
就是这个头颅的主人,害得他们一家惨死,就是这个头颅的主人,不顾亲情,推一家人坠入深|渊。
时间仿若在这一刻停止,随后,砰的一声响,韩平之的身形,以及那被按在男子手下的头颅,一起爆裂而开,化为碎屑,融入到了漫漫黑夜中。
夜幕中的圆月,恢复清凉之态,却已没有了那男子的身影。
宫里,永和宫。
淑妃尖叫一声,醒了过来。
朦胧的灯火笼罩在她周围,就仿若那男子嘲讽的冷笑。她神色惊恐,脸上尽显苍白,不,这不会是真的,她用力摇了摇头,想将梦中的一切从脑中驱离。
连日来,她一直做着噩梦,且被噩梦惊醒,但没有一次的噩梦像今晚这样真实。她居然梦到哥哥,还梦到已死去多年的大哥。
大哥看起来还如在世时那般温润暖人,忽地,淑妃又摇了摇头,他不是大哥,他不是她的大哥,她的大哥只有一人,倘若他是她的大哥,就不会突然变得那么邪恶,要哥哥的头颅,“娘娘,娘娘,你没事吧?”
近身侍婢绿娥自内殿外匆匆走近,掌灯至淑妃chuang边。
淑妃没有说话,她发丝披散,双臂抱膝坐在chuang上,整个人似失了魂魄一般,“娘娘,容奴婢给您换身寝衣吧。”绿娥说着,拿过一方布巾,先是给淑妃拭去额上惊出的冷汗,接着,她放下布巾,取过一身新的寝衣,给淑妃更换起来。
淑妃默不作声,任绿娥抬起她的胳膊,给她换寝衣。
“娘娘,娘娘,你醒醒啊,御医说了,只要娘娘白天不心事过重,晚间便不会做噩梦的。”给淑妃换好寝衣,绿娥侍立在chuang边,与淑妃说道:“要不奴婢这会子去御医院请御医过来,给娘娘再看看。”
回答她的,仍然是淑妃的默不作声。
“哥哥,哥哥,你没出事吧?”淑妃心里一遍遍地念叨着,“曦贵妃,曦贵妃,都是你害得,若不是因为见到你,我怎会接二连三地做噩梦,且今晚做的这个噩梦是那么的真实,曦贵妃,你为什么没有在今个下午淹死在荷塘,为什么啊?“
苍白而不失秀美的脸上,此刻全被恨意所覆盖。
绿娥看着这样的淑妃,不免心里生出一阵寒意。
娘娘这是怎么了?她好像很恨什么人,可在这宫里,除过皇后娘娘,就属娘娘最得皇上恩chong了,难不成她在恨皇后娘娘?
不对,若是恨皇后娘娘,娘娘不会近来才恨上,并且每晚被噩梦缠绕。
曦贵妃?
对,她怎么把曦贵妃忘了?
如今的后宫,曦贵妃是最得圣chong的,哪怕是皇后,也与现在的曦贵妃没法相比。
娘娘是在恨曦贵妃么?
恨曦贵妃夺了本属于她的圣chong,绿娥心里寻思着。
“退下。”
淑妃看都没看绿娥一眼,说着便躺倒了枕上,但她躺下的身影,看起来犹如初生的婴儿受到惊吓一般,头埋在xiong前,抱臂,双腿弯曲,蜷缩在一起。
“哥哥,哥哥,你被那人杀死了么?”
越是这么想,越是这么自问,淑妃心中涌出的恐惧,就越是强烈。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哥哥会离她而去。
刷地起身,她又抱膝坐在了chuang上,“娘娘……”绿娥没有因淑妃挥退而离开,她站在淑妃chuang前,咬了咬唇,唤淑妃道。
“退下,本宫叫你退下,你没听到么?”
淑妃突然仰起头,瞪向绿娥,厉声呵斥道。
“是。”
绿娥应声,有些委屈地退出了内殿。
她也是关心主子,才没有听主子的话离开,没想到,主子近来因被噩梦缠绕,连性情也都发生了改变。原先的主子,待奴才的态度极其的温和,从不见她大声与他们这些奴才说话,也从未责罚过他们永和宫的奴才。
现今,只要主子心情一有不开心,就会发怒。
这样的主子,看着好陌生。
下chuang,淑妃来来回回在内殿中走个不停,她面上神色,有焦躁,亦有恐慌。
怎么办?
出不去,她这会子出不去,就是大白天,如果没有皇上和皇后的允许,她也是没法子出宫的。不出宫,她怎能知道哥哥有没有出事?
因顾虑御医说得话,楚御寒今晚没有安寝在晨曦宫。
说来,他是极想去凌曦那安寝的,但他怕,怕他一个没忍住,伤着了凌曦。
所以,在处理完一天的政事后,他摆驾延禧宫。
与穆淑敏一番*后,俩人相拥在一起,楚御寒想着自个的心事,依偎在他怀里的穆淑敏亦是如此。
萧嫔嘴里说的神秘人,是指主子吧?
定是指主人,像这种差事,主人为何不吩咐她亲自做,却让个后宫嫔妃动手?
再有就是,主人为何要这般麻烦,一步步地成就他的大业?
聂凌曦与主子难道有什么关系?
亦或是,主子曾被其伤害过,才用密药取了其性命?
好多个不解,萦绕在穆淑敏心头,“皇后,你说曦贵妃这人怎样?”忽然,楚御寒的声音传入穆淑敏耳中。
“曦贵妃?”听到楚御寒的问话,穆淑敏很快收拢思绪,柔柔一笑,道:“曦贵妃自然是个妙人儿,要不然,皇上怎会见她一面,就破格给了她嫔位,没两天,又给了她妃位,今个再次升她为贵妃,想来她定是服侍皇上很好的。”
楚御寒唇角微勾起,抬手捏了捏穆淑敏的鼻头,道:“傻瓜,又吃味了不是?”
“妾才没有吃味呢,妾在皇上面前,向来只说实话。”
穆淑敏朝楚御寒怀里蹭了蹭,娇声回道。
“朕再chong她,都越不过你,放心便是。若说后宫女人中,服侍朕妥帖的,也就皇后和曦贵妃了。”楚御寒一手揽着穆淑敏,一手垫于脑后,言语中有着深深的满足。
“那淑妃妹妹呢?皇上以前可是也很chong她的,还有宁妃妹妹,她们都甚是得皇上的chong。”不是为了目的达成,谁愿意服侍你啊?也不对,兴许那曦贵妃是极其享受这帝王的恩chong,谁让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人?穆淑敏心中暗自腹诽。
“她们?淑妃不知怎地,最近朕看她总是怪怪的,宁妃呢,她就是个张狂的,不提也罢。说来,朕chong她们一两分,也就是贪图个新鲜,与皇后和曦贵妃比起来,她们什么也算不上。”淑妃、宁妃二人伺候他是不错,但从她们身上,他感觉不到块感,并且事过后,也从不对她们的身体生出留恋。
而曦贵妃,自从尝了她的滋味,他好想每日与其*在一起,就是他爱之至深的皇后,与其相比,也有所不及。
穆淑敏笑道:“瞧皇上这话说得,若是被淑妃和宁妃两位妹妹听到,指不定要怎么伤心呢。”
“朕想chong哪个,是朕的事,她们身为后宫妃嫔,有何可置啄的?她们晓事,朕多给她们一分chong,没得什么,如果敢与李贵人、萧嫔一样,生出些害人的心思,朕迟早会将她们打入冷宫。”想到李贵人给废后下毒的事,楚御寒心里没来由的就一阵烦躁,“睡吧,朕有些累了。”他不愿多说,便从穆淑敏脖颈下抽出臂弯,翻身背对穆淑敏。
主人当年着萧嫔给聂氏下毒,她提前并不知情,若不是萧嫔和李贵人事成后,有次闲谈说露嘴,被她安插在萧嫔身边的眼线偷听到,就是今个事发,她也不知道聂氏身中密药一事,与主人有关。
“萧嫔,本宫没想到你还是个狠角?明明自个是主谋,却反倒把被你拖下水的李贵人给扔在了皇上面前!”呵呵,后宫之中,谈论什么姐妹情深,纯属是骗傻子玩得,李贵人落得今日的下场,也算是她咎由自取,识人不清之过,穆淑敏唇角漾出一抹鄙夷的笑容,于楚御寒背过身睡,并未多加理会。
回到墨雨轩,少璟站在窗前,低语道:“你说她说得话是真的么?”那女子五年前已死,她说她就是那女子,这未免太离奇了,可就是这么离奇的事,他自个倒没有对其生出怀疑。
为什么?他为何对她说出的话,未生出怀疑呢?
少璟手搭在窗棱上,无节奏地轻叩着,“她不像是会说谎的人,再者,由她第一次见到你,面上流露出的神色来看,她十之八九很早便认识你。”上官邪懒洋洋地说着,“喂,死冰块,你以前那么喜欢她,现在呢?现在知道她有可能是你以前喜欢的那什么废后,对她可生出了爱慕心思?”
哼,想想,他就吃味得紧,他也是死冰块好不,只不过他不喜欢总板着个脸,故作冷酷罢了!
上官邪心情很不爽地腹诽道。
“她认识我,可我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以前喜欢是以前的事,现在,我不知道。”少璟难得的多了句话,且语气中少了丝冰冷漠然,上官邪笑道:“你说若是咱们以后要是一起喜欢上她,可怎么办呢?”听到上官邪戏谑的笑声,少璟俊脸不免一红,“你少想些有的没的。”
“我是说万一,万一你我都喜欢上那位凌曦姑娘,到时,你会怎么办?”上官邪继续逗着少璟。
“没有你说得万一。”
少璟面上表情变冷,转身走至chuang边,和衣躺倒了枕上。
“唉,你也别怕,在她心里,恐怕只有一个你,万一哪天我喜欢上了她,恐怕我会变成一个杯具,到时,你可得记着安慰我,毕竟咱们是同一个人,你说对吧?”上官邪说出的话语,听起来有些戏虐,但他自个晓得,他刚才所言,里面更多的则是无奈。
他好奇怪自个的出现,既然出现了,为何只有出现那天,到现在的记忆,有关少璟小时候到成人后的记忆,他一丝半点都没有。上官邪心里苦笑,他到底是谁啊?这具身体不是他的,他无端端地来,会不会哪天又会无端端地离去。
落寞,上官邪感到自个很落寞。
少璟未对他的话作答。
他也在想着,为何现在会有两个他?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有此变化?
记忆缺失,没来由的多了另一个他。
哪天,若是记忆复苏,另一个他消失,他又该如何面对?
少璟决定了,决定春赛一结束,就回国找轩帝和太后问清楚,问清楚他们为何要欺骗他?
他不打算问云澜,因为他知道从云澜口中问不出什么。
“你今个晚上可是杀了不少的人,也不知楚帝明个一早得知自个后宫,一晚上死了多条人命,会如何动怒?”上官邪虽有些玩世不恭,但他又是个豁达的,对于尚没发生的事,他不想自寻烦恼,令心情不畅,因此,他转移了话题。
“他知道又能如何?”
少璟冷然道。
“他能怎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咱们现下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并且身处人家的窝里,若真出个什么岔子,实在是麻烦。”杀几个不长眼的御林军,确实没得什么,就是不轻易杀人的他,或许在今晚这种情况下,也会出手。
令他没想到的是,后宫中的女人,个个长得跟朵花儿一样,心思却一个比一个歹毒。
女人,尤其是长得美的女人,还是少碰为妙。
哦,不对,她也是女人,且是长得特别好看的女人,虽说心思也是深沉了些,但他就是觉得她不是个恶毒的女人,相反,他觉得她行事很有自个的路数。
人不欺我,我不欺人;人若欺我,百倍还之!
下午发生在荷塘边的事,估计多半是那不长眼的什么李贵人想对其行恶,不料,反倒把自个算计进去了。
真是个没脑子的女人!
上官邪想着,不由鄙视了李贵人了几句。
“那女人的家人,就交给你料理了。”少璟淡淡道,“交给我?你是说让我去收拾那个罪魁祸首的家人?”上官邪愕然片刻,问少璟。
“怎么,你不愿意?那我自个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