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想什么,连他自个都不知道。
“出去!”小屁孩是来看他的笑话吗?煜心下恼怒不已,没听到有脚步声离开,他又嘶声吼道:“我叫你们出去,没听到吗?”俩小神态自然,脸儿上没有一点害怕之色,“旭,你坐在椅上歇会,我和他来聊几句。”阳冲旭笑了笑,然后蹬着小短腿,爬到了煜chuang上坐了下来。
又听到有脚步声传如耳里,煜放在身侧的双手骤然握紧,“你又是哪个?谁允许你进来的?出去!给我出去!”瑾瑜怔了怔,顿住脚望着那躺在chuang上自己叫皇叔的男子,行礼道:“煜皇叔,我是瑾瑜。”
“出去!”瑾瑜?他不认识,也不想认识,煜脸上的表情很是不耐。阳瞅着他,长睫扇动,撇撇嘴道:“你的声音又不怎么好听,还总是发脾气,实在不怎么可爱。哥哥是皇伯的孩子,与我和旭一样,都是你的皇侄。”或许喝水少,煜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昨日的事虽说过去了,但瑾瑜心里还是感到有些委屈和害怕,这会子又被煜如此呵斥,他有些受伤的紧抿着唇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哥哥,过来坐。”旭唤瑾瑜,指了指身旁的椅子。
瑾瑜嗯了声,这才移动脚步,朝旭身边走去。
“出去!”这回煜是对阳吼的,皇侄?他没有兄弟,又怎会有皇侄?阳看着他越来越变得难看的脸色,挑了挑眉,“我不出去,你又能拿我怎样?”煜气得咬牙,“信不信我一掌拍死你?”
“切!”知道他看不见,阳还是鄙视了他一眼,“你凭什么拍死我?”
小屁孩也知道他没了武功?是那人告诉他们的吗?
想到璟将自己失明,失去武功一事告诉了俩小,煜心中瞬间觉得烦躁不已,同时还有一点点莫名的落寞。
连着两天时间过去,他已慢慢接受自己失明,没了武功这个事实,可这会子生出的复杂情绪,又是怎么回事?
伴随心绪起伏,他脸上的表情随之也发生了变化。
阳注视着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道:“皇叔,你说我长大了也和一样好看吗?而且能和你长得一般高吗?”他今天来是安慰皇叔的,想到自己的目的,阳又糯声道:“爹爹说我和旭的样貌与你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呢,皇祖母和皇伯也是这么说的,皇叔,以后我每日和旭,还有哥哥来看你好不好?”
煜唇角紧抿,未出声作答。
“皇叔,爹爹和娘的医术都很好,他们一定能让你重见光明的。”阳想到哪就说到哪,长睫扇动,脸儿上一直挂着甜甜的微笑,“没了武功也没什么可怕的,因为在我看来,皇叔就单单往人前一站,就有着说不出的威严。”
聒噪,坐在身边的这个臭小子真得很聒噪!谁与他像来着?他小时候可没这么多话,也没这么厚的脸皮,被人赶都赶不走,不知不觉中煜发觉自己竟不讨厌耳边的碎碎念,好像还挺期待他继续念叨下去。
“你那日虽然把我和旭折磨得疼痛难忍,但我们不恨你,毕竟你没想过要真得杀了我们。”阳肉肉的小手抓住煜放在身侧的大手,笑得眉眼弯弯如月,“皇叔的手好大,和爹爹的一样呢!”
煜想抽离自己的手,却被阳的小肉手抓住牢牢不放,不由道:“自作多情!别在我面前提他!”
自作多情,他指的是阳说的没想过真得杀了他们;而别在我面前提他,则是不让阳拿他和璟作比。
“皇叔,你真别扭,用我娘的话说,就是你真得很傲娇。”阳嘻嘻一笑,“爹爹和娘都没有怪你哦,我和旭说要来看你,爹爹就带我们进宫,你看,爹爹对你是不是很好,他比你年幼,做出的事却比你大度很多,皇叔,下次见到爹爹,你别再小气吧啦的,要不然,爹爹会不开心,皇祖母也不会开心,还有皇伯,他也会不开心的!”
“昨天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煜突然张嘴问道。
顿时,殿中一片寂静。
“皇叔,你是在问我话吗?”阳很激动,皇叔终于肯好好和他说话了,他刚刚没吼出声,而是心平气和地问他话,“旭,皇叔问我话呢!”旭从椅子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到chuang边,与阳坐在一起,板着小脸道:“明明可以好好地与我们说话,刚刚非得吼出声。”
嘴角微微抽搐了下,煜觉得自己很悲催,被俩小屁孩现在教训上了,可他不仅不生气,反感到有些暖心。
瑾瑜从椅上起身,也到了煜chuang边,他唇角动了动,看着煜道:“我昨个不小心落入湖中,是两个弟*弟及时救了我。”昨日宫里乱糟糟的,伺候在外殿的宫人们小声议论,煜有听到一些。
皇后算计大皇子,大皇子落水什么的,具体的他就不知道了。
所以,他才启唇问了句。
“皇后想谋害你?”
煜淡淡道。
瑾瑜想说是,出口之语却是,“母后虽不喜我,但我相信她不是有意要害我的。”煜皱了皱眉,勾唇道:“什么叫你想?她明摆着是想要你的命,哼,就你这般软弱的xing格,日后怎堪当大任!”瑾瑜站在他chuang前,垂着脑袋没有说话,煜又道:“多和这俩小东西学学,瞧瞧他们,遇事临危不乱,也从不妇人之仁。”
“瑜儿会的。”瑾瑜看了俩小一眼,然后目光挪至煜脸上,“两个弟*弟都很聪明,我是应该多与他们学习。”
阳眨着星星眼,爬到煜近前,吧唧一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乐呵呵地道:“皇叔,你刚刚是在夸我和旭吗?”
“我累了。”小屁孩太自恋了,他就随口那么一说,就成了夸他们哥俩,煜心下哼唧一声,不过,唇角却微微翘了起来。俩小跳下chuang,看着他唇角挂着的那抹几乎看不见的笑,相互挤挤眼,然后与瑾瑜一起向行礼告辞。
快要出内殿门口时,阳忽然回过头,望向煜,“皇叔,我们还会来看你的。”
煜暗忖:“我又不是猴子,有什么好看的?”可他唇角挂着的那抹浅笑,以及脸上的柔和表情,无不彰显出他现在心情不错。
没有人喜欢揪着痛苦不放,刚在阳自说自话时,煜想了很多。
以前的事或许真得是他钻了牛角尖,才会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恶毒话语放在心上,从而对自己的亲人生出了怨恨之心。
父皇是在乎他的,母后亦是在乎他的,要不然大可在生下他那刻,就让他从这个世上消失。
他们没有,他们没有那么做,他们给他锦衣玉食,精心地教养着他;皇兄,璟,他们是他的兄弟,幼时,他们三兄弟感情很好,皇兄对他和璟的疼爱从无轻重之分;就是璟,这个自打会走路,会唤他二哥的孪生兄弟,特别喜欢黏着他,有好玩的、好吃的,都会与他分享。
掏出装在衣襟内的半月形玉佩,煜紧紧攥在了掌心。
若不在乎璟这个孪生兄弟,这块半月形玉佩为何从不离他的身?
回想起对璟从前做过的错事,煜的心骤时一阵刺痛。
“璟,你会原谅我么?这些年来,我做出每件伤害你的事,心里其实并不快乐。我一直在自欺欺人,说什么看着你痛苦,自己就愈发快乐,这些都是骗人的,全都是骗人的!你痛苦,我的心其实比你更痛,为了得到解脱,才会致我变本加厉地伤害你!”攥着玉佩的手按在胸口上,煜眼角渐显湿润,“你一次次对我手下留情,我却不领情,我该死,我真得该死!”
但现在他不想死。
忏悔的泪水终于自煜眼角涌了出来,他喃喃道:“璟,我错了,我知道自己错了,且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就是让我死上百次,千次,也不为过。可我舍不得你们,舍不得离开你们……”就让他懦弱一回,就让他再自私一回,若有来生,他必回偿还对所有人的亏欠!
转眼两日过去,漪澜殿中,水沐晴躺在榻上,面容憔悴,目中充满了绝望。
“皇后娘娘,该服用汤药了!”一位壮实的老嬷嬷端着碗汤药,到了榻前,听到她的声音,水沐晴的身子骤时剧烈颤抖起来,“端走,端走啊!本宫不要喝,本宫不要喝!”她张开嘴,使出所有的力气喊道,结果却是连她自个都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