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吕云生咆哮道。
薛令仪慢慢舒展开,因着疼痛而皱起的弯眉,淡淡说道:“我说过的,你杀死他,我便咬舌自尽。如今他没死,故而我舍弃了咬舌,唤作了割腕。”
腕子上鲜血淋漓滴落,吕云生胸前一阵起伏,拔脚要上前去,薛令仪却很快拿着短刃抵在脖颈上。
“不许过来!”薛令仪面色冷酷:“先给他包扎伤口。”
吕云生受了胁迫恨得不行,可他又真怕薛令仪失血过多而死,胸前几阵起伏,大声吼道:“来人,给他拔剑包扎伤口。”又忙从袖子里摸出一瓶药粉,上前不由分说夺了拿剑远远地扔了,擒住薛令仪的手腕,将黑褐色的粉末倒了上去。
两对眼睛互相对视,吕云生清楚知道了薛令仪的决心。然而在愤然离去之时,吕云生却猛地夺走那把从范舟腿伤拔下来的剑,一剑就插进了原本捧剑丫头的胸膛。
屋子里拔地而起的尖叫声瞬时间刺痛了薛令仪的双耳,她心中剧痛,脸上却不动声色,依旧冷漠地看着。
这女人还真是变得心狠了!吕云生长喘了一口气,盯着那张面无表情冷漠的脸,恨声道:“你吃饭,我叫人去给你找簪子。”
簪子是晚上的时候送过来的,放在一个木匣子里,瞧起来孤孤单单的。薛令仪拿起那簪子,唇角染上了一丝浅笑。她这算不算是惨胜呢?用一条伤口,一条人命。
簪子冰凉的触感激出了薛令仪压抑在胸口的悲恸,那个一剑送命的丫头还小着呢!也不过就十五六的年纪。
抬起手迅速拭去眼角的泪珠,薛令仪知道,这里到处都是眼线,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软弱。
将簪子重新簪进发髻中,薛令仪起身说道:“来人,端水洗漱,我要睡了。”
夜半三更,忽然有人唤醒了薛令仪。
昏暗不清的帐子里,模糊朦胧的人影,薛令仪胆战心惊,立时就要张嘴尖叫。却被一双柔软的手死死按住,就听见红莲的声音轻轻响了起来。
“娘娘别怕,是我,红莲。”
薛令仪的一颗心还在剧烈跳动,震惊地看着红莲,小声问道:“你怎么进了这里面的?”
红莲声音含笑:“娘娘身上的桃花醉可是奴婢一手炮制的,这味道淡儿绵延,奴婢放出了几只家蜂,就跟到了树林里。”
只是薛令仪想起那道隐蔽的山门,不禁问道:“那山门与群山融为一体,又有绿植遮蔽,你是怎么发现的?”
红莲笑了,指了指插在薛令仪头上的银簪:“奴婢见着林中有人在找东西,一人高呼找到了,举起手给同伴看,奴婢一瞧,那簪子正是娘娘的。”
薛令仪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这还真是巧了。
只是——
“你不该来的。”薛令仪面露忧虑:“我一个人总能留条性命在,可你不一样,若是被发现了,便是活着,怕也比死了更难受。”
红莲没说话,轻轻捧起薛令仪受伤的腕子:“我在路上听见那几个人扯闲话,知道娘娘受伤了。”又道:“娘娘别担心,奴婢的功夫还是不错的,奴婢会小心,不被人发现了去。”
只是这山石洞府里地方并不大,红莲虽是小心万分,可总会有些心细的,察觉出异样来。头一个觉得不对劲儿,便是做饭的厨房了。
“哎,你有没有发现,这厨房总是丢东西。”
一个婆子先是一愣,接着回道:“你也发现了,啧啧,前天晚上剩下了两个馒头,我说要留着喂猫,第二天竟是不见了一个。”
先说话的那个婆子也紧跟着说道:“可不是,昨晚上剩了三个肉馅儿包子,我心想着,留着喂给黄狗吃,今个儿也少了两个。”
“真是的,谁还嘴馋眼短,要这剩下来没人吃的东西呢!”
门外,桑洲沉默地往厨房看了一眼,然后快步离去。
又是一个夜晚,薛令仪和红莲躺在床上,薛令仪轻声问道:“你寻到机会出去了吗?”
红莲沉默片刻:“奴婢不走。”
薛令仪叹气:“你不走在这儿做甚?真是出了事情,你双拳难敌四手,也没什么用处,到时候白白丢了一条性命,又是何必。再者说,这几天你也瞧见的,那人并没有对我图谋不轨,我这里很安全,倒是你,被发现了才是了不得呢!”
红莲想起夜里她去厨房找吃的,柜子竟是上了锁,眼睛眨了眨,没说话。
薛令仪还在说:“不说别的,吃饭就是一个问题。那人一日三餐都在这里吃,我只能给你留下几块点心。那东西只能缓些饥饿,哪里是能吃饱的。你再这么熬几天,到时候路都要走不动了。”
见红莲还是不说话,薛令仪知道她较心里着劲儿,眉头皱了皱,又劝道:“今个儿我瞧丫头总是目光疑惑地往屋子里看,我寻摸着,不定是瞧出了什么。你就听我的话,赶紧走吧,要是能够,就把范丫带走,那孩子吃了许多苦头,她还小着呢,大人的事情,不该把小孩掺和进来。”
红莲还是不说话,她心里也知道,她陪在这儿没什么用处,可是叫她就这样走了,还是不能够的。
薛令仪眼见红莲不听话,心里就恼了,准备摆出主子的款儿,迫她就范,只是还没说话,外头忽然火光四起,有人高呼道:“快来人啊,庄子里混进奸细了!”
第71章
夜幕如墨, 曹凌立在关雎楼的内室里,身后,是空荡荡的一室寂寥。
心里乱糟糟的难受, 曹凌抬手抚了抚额角,想起京都快马加鞭寄来的信件, 仿佛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剜着他身上的肉。
皇帝月前去打猎,落下马被重创了身子,后来便缠绵病榻, 一日不如一日。眼下潭王已经因着一纸诏书被迫离京,皇帝召他速速入京,传位给谁一目了然。潭王必然不会死心, 后宫太后也不会轻易放弃, 如今之计,他需得快速入京主持朝政才是。
只是——
门上一响,赵世荣从外面推门而去,见着曹凌望过来的一张脸上愁绪满面,不由说道:“大事要紧, 王爷只管去,明娘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眼下已经有了眉目, 必定过不得许久,就能寻回明娘来。”
对于赵世荣来说,他其实更盼着曹凌往京都去,到底明娘被吕云生困了多时, 清白不清白的,谁能说得清楚。所谓眼见为实,见不着了, 以后也省得当了心头刺。
曹凌没说话,然则他再不是因私废公之人,心中也早已有了决定,听了赵世荣这话,虽是暗暗合了心意,却难免生出些怅然之感来。
赵世荣轻声劝道:“王爷也莫要担心,到底红莲跟着明娘呢,她是王爷亲自挑选的,功夫心计不在话下,必定能好生护住明娘的。”
曹凌听罢点点头,沉默片刻说道:“如此,我夜里便走了。”
赵世荣点点头,拱手作揖道:“望王爷一路平安,马到成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