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六姑娘忙笑道:“入口温润清新,味道极好。”
薛令仪点点头:“坐吧!”
等着楼六姑娘坐下,薛令仪才瞧见她只坐了一半儿,身子笔挺,螓首却微垂,瞧着这模样,甚是懂事乖巧。
两人谁都没有说起昨个儿被撵回去的楼五姑娘,薛令仪随意说了些刺绣脂粉的事情,楼六姑娘皆是谨慎对答,及至最后,薛令仪倒还满意,笑道:“该用午膳了,楼姑娘便同我一起在暖阁里用了吧!”
楼六姑娘知道她这是初步过关了,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起身福礼道:“多谢娘娘厚爱赐饭,星儿不胜感激。”
星儿?
薛令仪问道:“你闺名唤作锦星?”
楼锦星恭敬道:“正是。”
两人一道去了暖阁,曹华已经红莲安置在了座椅上,见着薛令仪进来,忙起身行礼。
薛令仪笑道:“这是你母亲的六妹妹,二公子过来行礼。”
听说是他母亲的六妹妹,曹华脸上的神色微微黯淡。他原是听了王妃的话,又是亲眼看着王妃是如何对待三弟的,以为这世上的姨母都和王妃一般模样,也会把他当作亲生的,犹如母亲在世一般对他好。却是不料来了个厉害的,还不如在孙娘娘那里,虽说孙娘娘待他始终隔了一层,却也从来不呵斥他,不对他凶神恶煞的。
“姨母安好,给姨母请安。”曹华神色寡落地走过来行礼,然后立在薛令仪身侧,便垂着头不愿意吭声了。
楼锦星素来知道楼锦玉的脾性,瞧着这位公子的模样,大概也猜到了那五姐姐是如何的在这位公子跟前耍威风的,心里起了淡淡怜惜,楼锦星笑道:“公子多礼了。”
薛令仪抬手抚了抚曹华的乌发,知道他心里不高兴,只是她这里孩子已经很多了,再来一个,她管不好也不好管,眼下她能做的,便是为他寻个脾性好,品行端良和善的。
“你姨母会在周家庄住上一阵子,你搬去同她住在一处院子里。”
曹华立时慌张起来,那个五姨母同他在王府里就住在一个院子里,动辄斥责,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还每每只说待他好。
“娘娘,华哥儿和清羽哥哥住在一起很好的,为何要搬家,华哥儿不想搬。”曹华扯住了薛令仪的衣袖,神色颇有些可怜凄楚。
薛令仪含笑看着他,又看了看一旁垂手而立,不言不语神色不动的楼六姑娘,拉起曹华的手走到一侧笑道:“华哥儿别怕,这几日我叫你红莲姐姐去陪你,你只管大胆同她相处,若是好的,以后就叫她照看你,若是不好,就跟昨天你那位姨母一般模样,薛娘娘就撵了她回楼家,再不许她来。”
曹华抬眼看看薛令仪,见她神色慈爱,目光温和,想了想,点了点头。
一顿饭下来,风平浪静,薛令仪叫人安置楼六姑娘和曹华的住所,自己坐在窗格下,按着眉脚有些头疼。曹凌这厮还真是过分,纳女人就罢了,竟然还要她来看人品,真是欺人太甚。
默了片刻,薛令仪决定不吃了这个暗亏,叫人拿了纸笔,洋洋洒洒写了三大张,尽是赞扬今个儿这位楼六姑娘的,再不然,便是恭贺曹凌又得佳人云云。等着写好了,拿了蜡印盖上,便叫人快马加鞭送去了京都。
曹凌看了信,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这女人,怎的还是这般不上道儿。又寻了人来问,知道楼五姑娘凶恶跋扈被撵回了楼家,如今是楼六姑娘在周家庄,心里一阵羞恼,果然是尽职尽责,这还真是一心一意给华哥儿选后娘来着。
“来人,叫人去王记金银楼选一套头面,拿了锦盒装起来送去周家庄赐给那位楼六姑娘,就说她照看二公子辛苦了。”
曹凌安置完,背手立在窗前面上尽是得意,他就不信了,那女人真的一口的醋都不吃。
头面送到周家庄的时候,新年已过,正值元宵。
薛令仪命人把锦盒送去楼六姑娘的院子,还挑了一根宝蓝点翠珠钗一并送了去,只说是她照看二公子有功,这是奖赏。
等着丫头去了,薛令仪靠在引枕上,脸上就露出了不快。这次过年,除了年前的贺礼,曹凌并没有送给她其他东西。这不对头,以前每逢过年,曹凌都会专门送她一件新年贺礼的,不看贵贱,只瞧着里面的一份儿心意。可是今年却没有。
“你叫人打听打听,王爷在京都,可是纳了新人了。”
等着红莲拱手而去,薛令仪想着方才红莲瞪眼吃惊的模样,心里一阵恍惚,她如今也开始患得患失了,这该不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了。
红莲自然是着人去打探曹凌身边,是否真是进了新人,但是同时,也写了信送去了曹凌那里,里面写的,赫然就是薛令仪疑心疑鬼暗自吃醋的事情。
只是这信送出去没几日,薛令仪便收到了曹凌叫人送来的匣子,打开一看,却是一盒绵里油。
红莲瞧见了笑道:“瞧这盒子,竟是用上好的羊脂玉打造的,上头还刻着比翼双飞蝶,王爷待娘娘的情意,还真是羡煞旁人。”
薛令仪瞥了红莲一眼,只是唇角却是情不自禁勾起的笑,说道:“这算什么,不过是一盒子头油罢了,哪里比的上王记的头面。”
红莲笑了:“这就是娘娘不知道了,那头面不过是王爷交代下去,下人置办的,想来王爷都不知道这头面是什么样式。可这头油不一样,奴婢跟王爷身边儿的福禄交好,他可是写了书信给奴婢的,这盒头油,可是王爷亲手调制的。”
薛令仪瞧着红莲挤眼抿唇的模样,虽是脸上都笑开了,可还是嗔道:“你这丫头,竟敢和王爷身边儿的人来往过密,怕是女大不中留,干脆我向王爷修书一封,就把你许配给福禄吧!”
红莲立时红了脸:“瞧娘娘说的,奴婢同那福禄情同手足,可不是什么男女情谊,娘娘可不要乱扯红线。”
薛令仪笑了几声,低眉再去看那盒头油,眼中不禁流露出温柔的神色来。
红莲的信半月后终于送到了曹凌手里,他看了信唇角就忍不住勾了起来,这女人还算是有些良心,不枉他这几年待她一往情深的心意。
“去,把那几个箱子,还有后院那几个女人一并送去给王大人,费大人,就说前次的事情多谢他们,这是本王的一番心意,叫他们万不可推辞。”
“是。”
曹凌见下人应喏而去,将手里的信纸折起来放在匣子里,脸面上,是忍不住的欢喜。快了,等着京都里的情势安稳了,便叫把她接过来,这么久不见她,也不知道她好不好。
这般想着,曹凌想起了身子骨不日不如一日的圣上,还有蠢蠢欲动,已经按捺不住的潭王,脸上的笑容消失,渐渐变得阴沉。这京都表面看着一潭死水,可底下的暗涌不断,却实在是叫他头疼心累。
这种时刻,真希望她能守在身边,疲倦回府后,也不至于枕衾冰冷。曹凌抬头看着天际的半轮圆月,心中充满了思念。可这京都眼下不亚于龙潭虎穴,还是再安稳些,又再说罢。
周家庄楼锦星住处,楼锦星正在给曹华试穿新衣,这是她亲手剪裁又亲手缝制的,一针一线,都是她的真心实意。
“很合适呢!”楼锦星笑眯眯看着曹华。
曹华瞧着新衣也甚是欢喜,手指头摸上去,细滑柔软,再看那针眼,绵实笔直,一看便是费了功夫的。
“多谢姨母,华哥儿很喜欢。”有了上次的教训,曹华对这位六姨母很是排斥,他的性子素来温和,便是厌恶,也做不出故意寻是非的事情,只是冰冰冷冷的,待楼锦星的态度不冷不热的。
偏偏楼锦星却是个软和有耐心的,这么热脸真心的暖着,很快两人的关系便融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