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嫔长得娇小玲珑,见着了曹凌未曾言语便先眼圈微红,见过礼凑上前去,依偎着曹凌坐下,那眼泪珠子便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这是如何了?”曹凌心知肚明,却还是故作不知,柔声问道。
春嫔眼见曹凌面色和煦,语气温柔,立时挤进了曹凌怀中,抽抽搭搭便哭了起来:“皇上,臣妾心里委屈。”
自然是要委屈的,这浑身上下散发的膏药味儿……
曹凌眼睛眯了眯,重又露出笑容,抬手轻轻抚在春嫔的发髻上,轻声道:“爱妃这是如何了?哭哭啼啼的又不说清楚,快起来,有什么委屈,同朕说就是了。”
那春嫔自然而言的,便将李春华给告了。曹凌借着这个由头,便把李春华给禁足了,安的罪名便是心窄善妒。
薛令仪安坐宫中,听了这消息,便知道沈茂修夫妇那回事儿,八成和那个贤妃李氏脱不了关系了。她原来怀疑过太后,也怀疑过皇后,毕竟太后厌恶她不是一日两日了,便是皇后,想想一国之后被她这个贵妃死死压着,想来也不是什么叫人心中畅快的事情。谁想到,竟是那个李氏。若不是里头还夹杂着这回事,想那春嫔再是得宠,依着曹凌的性子,也不会就这么去下了李氏的脸面。
心里想了一回事儿,薛令仪忽的就皱起眉,面露出痛楚来。从北郊回来,她就觉得心悸气短,肚里总有丝丝缕缕的阴冷纠缠着,倒叫她想起怀着贞娘那会儿,差点儿就滑胎的事情来。
“娘娘,这是安胎药。”
薛令仪抚着肚子,接了那安胎药一仰脖子喝尽了。
红莲接了空碗捧在手里,忧心道:“眼下龙胎最是要紧,娘娘可万不能过分伤心。皇上心里最是看重娘娘,便是一时恼了,过几日皇上火气消了,娘娘再瞧瞧捎些什么东西去雍和宫,皇上自然就过来关雎宫了。”
薛令仪知道这回她是把皇帝给惹毛了,皇帝再是宽宏大量,可到底也是个男人,这男人若是吃起醋来,可比女人厉害多了。
“本宫心里有数。”薛令仪说了这么一句,可心里却是乱糟糟的,这回她倒也不是不想低头,只是这个头要怎么低,还是要好好盘算一回才是。
玉和宫里,李春华愤怒地抱起一个琉璃玉净瓶砸向了地面。
绿容劝阻不成,忙跪倒在地。绿萝也唬得不轻,守在门外也不敢进去,只冲着远处摆摆手,示意宫婢将三皇子带走。
绿容见着李春华泪流满面,眼睛肿得像个桃子,还在四处搜寻着东西,预备继续砸。不禁膝行上前,抱住李春华的腿,哭道:“娘娘息怒,那春嫔算什么,也值得皇上因此禁足娘娘?奴婢想着,皇上该是因着贵妃的事情,迁怒到了娘娘身上。到底今日的赏梅宴是娘娘操办的,贵妃歇脚的亭阁里混进闲杂人,怎么说娘娘都要担一些干系。只不过这事儿不好明说罢了,这才趁着春嫔嚼舌根的时候,一并发作了出来。”
话是如此,可李春华哪里忍得住,捂着脸哭道:“他不舍得当时就发作出来污了薛氏的名声,可本宫呢,本宫的脸面呢?皇上是半点都不为本宫着想啊,阖宫上下都知道皇上禁足本宫是为了春嫔,以后本宫哪里还有脸面出去行走呢?”
绿容也只是哭,这话没错,这回事闹了出来,她家主子的体面,算是全没了。
宫里一个贵妃,一个贤妃,先后都糟了皇帝的不喜,只有春嫔一个,满面春风,笑得尤其得意。
“皇后娘娘不知道,嫔妾心里可算是出了一口气呢!”春嫔说着,见宫婢们碰着铜盆香胰子等东西走了进来,忙起身从托盘里拿了大毛巾,亲手围在皇后胸前,又捧着香胰子供皇后使用,等着皇后一时洗漱完毕,又扶着皇后坐到了妆镜前,为她匀面擦粉。
秦雪娆从白玉瓶里取了些香膏抿在手背上,慢慢揉开了,淡声道:“贤妃固然得了教训,可你也要收敛一二,不可在外过分露喜,提防皇上瞧了不快。”
春嫔忙笑道:“嫔妾知道了。”
秦雪娆瞧着镜面里春嫔下颌尖尖,细白皮子透着淡淡红艳,两弯柳叶眉描画的又细又长,如今又抿唇笑着,的确是美艳动人。
“你好生伺候皇上,皇上素来清冷,你莫要多嘴多舌,惹了他不耐。”秦雪娆同曹凌相处的时候到底太少了,更别提床帏上的事情,说来说去,也只能提点这么两句。
在皇后这里奉承了一番,春嫔出了长春宫,便坐了肩舆要回宫。回宫的路上经过关雎宫后墙,春嫔瞧着那红墙琉璃瓦,想起那薛贵妃已经挺起的肚子,不禁慢慢皱起了眉头。
薛贵妃这已经是第三胎了,按理说,她能有孕,那皇上于男女□□上,就该是无事的。只是她前后伺候了这几回,虽是跟着皇上睡在了榻上,可每一回没说上两句话,皇上便睡了。她虽心急如火,可也不敢叫醒了皇上,只好生生挨到了天明。
春嫔拧着眉默默叹气,这般说来,皇上果然是前朝事情太多,太累了。想想每次她去雍和宫,那摞成小山的折子。是了,她得寻了太医问问,看开些方子,给皇上调理调理。固然前朝事重,可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却也是同等重要的大事。
第92章
曹凌躺在榻上, 觉得浑身酸疼。所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况他还是一国之君。前朝事情繁多,众臣又是各怀鬼胎。曹凌抬手按着眉峰, 躺了片刻,起身想要去关雎宫。
只是刚坐起身, 曹凌便是一怔。对的,这阵子不能去的。想起赏梅宴上的那回事,曹凌刚刚因着想起关雎宫而舒展的眉峰,重又皱了起来。前朝不太平, 这后宫里的是非,也不少。
“来人。”默了半晌,曹凌叫来了马太监。
马太监长得白白胖胖, 手里揣着一柄拂尘, 弯着腰恭敬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曹凌没说话,支着下巴看着不远处烧得正旺的双龙戏珠刻纹紫铜火炉,仿佛在想着什么。
马太监不敢说话,就那么弓腰站着, 很久后,才听到皇帝轻飘飘的声音。
他道:“去, 瞧瞧贵妃在做什么?这几日吃得可好,睡得可香甜?记着,别叫人瞧见了。”
马太监应着,心里便有数了。这位薛贵妃明面上瞧着仿佛是失宠了, 可背过人去,这阖宫上下,也就这么一个, 叫皇帝巴巴儿记挂着呢!
薛令仪这几日身子很是不适,说不上哪里不舒坦,就是喘气不顺,头总晕得厉害。叫了太医过来,也只是开了些安胎药,只说并无其他不妥。
红袖见着薛令仪纤眉皱起,便知道这是又难受了,忙招呼宫婢去端了安胎药来,又去给薛令仪揉腰,叹道:“太医院也忒是没用了,换了几个,都只说瞧不出问题来,娘娘这般难受,也总是商量不出一个妥当的方子来。”
薛令仪眯着眼,心里也生了疑惑。她前后生了三个孩子,哪一个也没这么折腾。整日都浑身软绵绵的,这倒也罢了,只是头晕心悸,又喘不过气,这就不妥当了。
“你去,偷偷儿叫人传信儿出去,叫父亲寻个专看疑难杂症的郎中,等本宫寻个日子,去十里巷。”
赵世荣这几日很忙,忙得都没空带了颜清羽出门耍闹。颜清羽在门口堵了好几回,这一日,终是将赵世荣堵在了二门上。
“外公,羽哥儿要去春园听戏。”颜清羽扯着赵世荣的袖子,拉着嗓子耍无赖。
赵世荣最是瞧不得颜清羽这个模样,只是他又实在没空,寻思了半晌,道:“我让小厮带你去,这总成了吧!”
偏颜清羽不肯:“我不依,我要外公带了我去。|”
颜清和滚动着轮椅到了庑廊下,皱眉看着颜清羽撒娇,继而说道:“清哥儿,外公事多,你若要去看戏,哥哥陪着你去。”
颜清和腿脚不便,跟着他去哪里有跟着外公出去好玩儿,颜清羽只当没听见,依旧扯了赵世荣的袖子哭闹。
最后赵世荣缠磨不过,便应了,只是还未说定什么时候出门,远道儿赶来了春桑两口子,说是远在武陵镇周家庄的范丫,被人趁着夜色给掳走了。
跟着一道儿来的还有如灵,仿佛生了一场大病,气虚喘喘,面色苍白。她哽咽了两声,说道:“范老爷已经病下了,叫刘嫂子照看着,奴婢不放心叫旁人捎了这消息过来,就跟春桑姐姐和姐夫一道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