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2 / 2)

张文芝很快就发现了曹凌, 她慢慢站起身,眼睛里渐渐盈满了惊恐。

她明白,皇上已经知道了。

张文芝觉得天晕地旋, 再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叫人恐惧了。她“扑通”跪在地上,哽咽道:“皇上, 求皇上开恩。”

曹凌慢慢踱步过去,声音冰冷,目光锐利,说道:“哦, 德妃这是怎么了,如何就叫朕开恩呢?”

张文芝整个身子都贴在了地上,她痛苦地哽咽着, 她知道, 这只是皇帝故意这么说的,他定是全都知道了,才会深夜来了这富春宫里。他的目光是那般冰凉,比冬日深夜里的雪还要冷,他这般看着她, 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皇上开恩,皇上, 皇上开恩。”张文芝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她太明白了,皇帝这次一定是不会放过她了。上一次她做了太后的奸细,为太后传递武陵王府的消息, 便为皇帝不容,眼下她做下了更严重的事情,皇上又如何会宽恕了她。

“说吧, 说得好了,朕虽是宽恕不得你,但是大公主,还有张家,朕保证不会牵连。”

张文芝悲伤地哽咽了一声,伏在地上痛哭不已。

曹凌微微颦眉,冷漠道:“朕没那么多时间,你若是不想这会儿说,朕可以给你换个地方,你再来说。只是那时候,张家可就保不住了。”

张文芝瞬间捂住了胸口,她明白,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磕了个头,张文芝道:“是太后,东西是太后给的,事情也是太后逼着臣妾做下的。臣妾虽不愿意,可大公主到底是许配给了莫家,为了大公主,臣妾也不敢拒了太后。”

曹凌皱眉道:“她是大公主,是朕第一个孩子,便是嫁进了莫家,谁敢委屈了她。”

张文芝却摇摇头,轻声啜泣道:“难道皇上不珍爱贵妃吗?可若人生了歹意,怎么都能寻到机会下手的。你瞧,贵妃不就着了臣妾的道儿?臣妾不敢去赌,唯恐赔上了大公主的一辈子。”

曹凌虽知道张文芝所作所为皆是出于一片爱女心肠,可她做下的事情歹毒,是要戕害了他子嗣性命的。喘了一口气,冷声道:“你自行了断吧,至于大公主和莫家的婚事,你也不必忧心,大公主以后的夫婿,朕会再选了旁人的。”

张文芝捂着胸口直淌泪,这样也好,皇上自来是个好父亲,想来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大公主吃苦的。

出了富春宫,曹凌仰面看向夜空,夜色浓烈,不见半颗星辰。

“来人。”曹凌唤道。

立时便有人上前应声,曹凌声线毫无起伏,淡淡说道:“潭王素来雄心万丈,想来拘禁这么些日子是度日如年了。先皇去时朕曾答应过他,不会伤及太后和潭王的性命,如此,便想了法子叫潭王傻了吧!想来他成了傻子,太后这里也就死了心了,这日子呀,也就好过了。”

曹凌到了关雎宫的时候,赵世荣已经走了。薛令仪正支着脑袋想事情,一抬眼,便瞧见正立在门口处的皇帝来。

心里先是一惊,而后便是浓浓的委屈,慢慢下了榻站起身,薛令仪挺着肚子略略一福:“给皇上请安。”

前后算算,曹凌已经小半月没见过薛令仪了,上前将人拥到怀里,女人脊背挺直身子僵硬,曹凌心叹,到底还是生疏了。

曹凌慢慢在她后背抚着,轻轻说道:“前头有几个言官,总是拿了你的是非说事,朕知道这里头是有些缘故的,又担心偏爱过盛,最后却是叫你吃了亏,这才疏远了你,将那个春嫔提了上来。原想着处置了小鬼,以后咱们还跟以前一样,岂料到小鬼没打到,你这里却还是吃了亏。是朕算错了主意,以后再不会这般了。”

薛令仪这么一听,便都明白了,咬唇儿想了片刻,说道:“那个春嫔,伺候皇上可还稳妥?”

曹凌立时就笑了,因着沈茂修而生出的那口怨气原先还堵在心口,这会子倒都散了。赛马那一回他还看不清楚,可赏雪那一次,却是叫他都瞧清楚了。这女人便是原先同那个姓沈的情投意合,这么些年过去了,也不过只剩下星点的遗憾了。偏这点子遗憾,自从那次赏梅宴后,怕是也所剩无几了。

“这个朕就不清楚了。”曹凌说着,见薛令仪满脸疑惑,不禁笑道:“这阵子前朝事多,不是东边儿打仗,便是西边儿又出了水患。朕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有闲工夫理会春嫔。”

薛令仪疑惑,可那春嫔不是回回都被叫去雍和宫伺候吗?

曹凌轻轻捏了捏薛令仪的鼻尖:“那个春嫔最会捏拿伺候,朕每日里筋骨都要累断了,叫她捏一捏最是解困,倒比往常睡得更踏实了些。”

薛令仪拿了帕子轻轻捂在唇上,这是拿个嫔妃当捏拿师了。

曹凌笑了两声,却又愁上心头。薛令仪见他忽然敛了笑意,轻轻挨过去,靠在他的胸前:“皇上怎么了,忽然就不高兴了。”

轻轻将女子揽在怀里,曹凌叹道:“一回赏梅宴,贤妃皇后都掺了一脚,眼下太后也伸了手,将德妃也牵连进来。德妃罪不可恕,已经在富春宫自行了断,至于贤妃和皇后,朕想着,当下还是不做处置,提防前朝警觉,倒生出了不相干的是非来。”

薛令仪惊了一跳,撑开手道:“德妃自行了断了?”

曹凌点点头,目光变得冷酷:“若非是你求情,在武陵的时候就了结了她的性命,偏你心软。可见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当初心慈放了她一马,可眼下她又来害你。若非你机警,察觉了那糕点里的问题,等着这东西再吃一匣子,肚里的孩子可就保不住了。”

这事儿薛令仪已经从赵世荣那里听说了,自是觉得后怕,这么一想,又觉得德妃死有余辜。将脸又贴在曹凌胸口上,轻声道:“宫里的太医不中用,臣妾想寻一日悄悄出了宫去,就去十里巷,让那郎中给臣妾瞧瞧。到底是吃了许多,也不知道肚里的孩子可是给伤着了。”

曹凌再无不许的,将薛令仪轻轻揽着:“都依你,到时候朕同你一道去。”

翌日,便传出德妃暴毙的消息。

莫太后得了这信儿后,当下便是一愣,她竟没想到皇帝会这么狠心,这就处死了德妃。德妃即死,她犹如失了一臂,不禁摸着额角拧眉叹气。薛氏宫里到底没传出滑胎的消息,想来那东西吃进肚的量还是不够。

这般想了一会儿,莫太后不禁又打起了玉和宫的主意。那个李氏,瞧着也是个妒心重的,先前撩拨了几回,拿了太子之位做鱼饵,倒也没瞧见她有什么动静。还是火候不够,等她再寻了人去进言,不信鱼儿不上钩。正想着,宫人前来回禀,说是淑妃孙氏来了。

莫太后懒懒地看着门口处,日晃晃的明光照在那里,倒有几分刺眼。这孙氏的性子实在温婉,虽是由着她拿捏,可到底也不成气候。好在大皇子近些日子待她亲近了许多,莫太后心里打定了主意,等着这孩子再大些,便可以怂恿了他,去同那三皇子争一争太子之位了。到时候不管是玉石俱焚,还是哪一个没了性命,伤的都是皇帝的心。

一想到此处,莫太后顿觉心里舒坦了许多,瞧见孙氏,也比往常多了几分慈爱。

只是孙婉悦才刚进了慈安宫,还未同莫太后说上几句话,便又来了一个宫人,神色慌张,扑倒在地上便哭了起来:“太后,潭王,潭王夜里醉酒,跌进了池水里。”

莫太后一听顿时大惊,起身道:“可伤及了性命?”

那宫人道:“被人救起,倒是不曾伤及性命,只是一直昏迷不醒。”

莫太后听罢重重坐回了软榻上,她面色苍白,眼里却充满了仇恨。她的心里已经认定,这事儿必定是皇帝做下的。那个德妃,那个挨千刀儿的德妃,死前必定是向皇帝透露了什么。

孙婉悦见着莫太后如此,有心上前劝慰几句,可刚一动,便瞧见莫太后利剑一般看过来的视线,心头陡然一震,垂下头也不敢再多言语。

莫太后心下已是恨极,可到了这时候,脑子反而清醒了许多,知道潭王此番遭遇皆是因着那匣子玫瑰酥,狠狠吞了一口气,将满心的愤怒不甘痛恨都咽回了肚子里。可恨先皇已去,他若是地下有知,知道皇帝如此对待潭王,可是会心生懊悔,当初怎就将皇位传给了这个白眼儿狼呢?

一夜之间,德妃暴毙,潭王昏迷,秦雪娆坐在长春宫,只觉浑身冰凉,心中难安。

那德妃出身宫人,原就是从太后身边出去的,自打入了宫,她便清清楚楚地看着德妃百般讨好了太后。眼下她暴毙而亡,当中情由,怕是跟太后脱不了干系,更别说潭王眼下还昏迷着。宫里宫外这两件事,乍看毫无关系,可细想来,却都和太后有关。太后做了什么,竟是惹了皇帝如此震怒?

秦雪娆想不通,这前朝后宫,再没听说有什么异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