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进了茶楼又出来,飞快前往下一处地方。很快,仆从们就跟得有点头晕。

——又进去了……

“藏头鼠辈!”

青天白日里一声暴喝,震得仆从们从头晕脑涨中清醒过来。再一抬头,却见眼见明光铠闪闪发亮,几乎刺得人眼睛要流泪。

竟然撞上了一队巡逻兵差!

仆从呆了片刻,忙不迭说:“军爷误会,我们是……”

他卡住了。是什么?主家吩咐跟踪时,特意叮嘱不得暴露目的。

“是什么?”

“是,我们是卫廷尉府中家仆,出来采买……”

“好贼人!”兵差暴喝一声,“连卫廷尉的名头也敢冒用!言辞躲闪,行踪鬼祟,不止一人与我们报告尔等行径!还不束手就擒!”

“哎,军爷误会,真的是误会啊……”

前方拐角处,谢蕴昭拿着块茶楼里买的点心,优哉游哉地啃了一口,面上露出狡猾的微笑。

她三两口吃完点心,拍拍手,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她要去的地方是沉香阁。

沉香阁,就是师父说的北斗仙宗位于平京城的分部。据闻,仙道盟历来有在凡世大城设分部的习惯,一来是因为凡世盛衰会影响天地运行,仙门需要了解凡世动向,二来也是方便寻找有灵根的凡人,好引入修仙界。

谢蕴昭小时候得的那块青玉仙缘令,就是路过的北斗修士给的。

修仙求道,志在己心。并非每个凡人都想修仙;如果遇上对修仙毫无兴趣的人,哪怕天赋奇佳,修士们也并不强求。在这方面,修士们可谓十分佛系。

凡世皇朝、世家对仙门分部向来是容忍态度,但也不乐见他们天天宣传什么无为而治、道法自然。为了面子上好过,仙门的分部大多打着经商的名头,或者假装自己是个小世家,在本地扎根繁衍。

沉香阁在表面上,就是一间合香的店铺。这一代的北斗负责人似乎挺有经商头脑,明明只是个名头,他居然还真把生意做大了,做成了平京第一香铺,还搞过什么“合香大赛”,捧出了好几个名满平京的制香大师。

可谓是一名被修仙耽误了的经商奇才。

这位奇才,也就是谢蕴昭要找的目标——郭衍。

她家老头子有封信托她带给郭真人。此外,她也有很多事,想跟在平京经营多年的郭衍打听。

沉香阁位于青龙大道与黄钟大道的交叉口,在平京中心靠西一些的位置。在谢蕴昭看来,绝对是名副其实的“黄金地段火热商铺”。

远远就见一座三层小楼,屋檐雕饰了精美的玉女像,窗边还缀着藕荷色轻纱,随风飘飘然,十分打眼。

然而,谢蕴昭走到门口,却正好碰见一队人搭着梯子,把“沉香阁”的牌匾取下来。门口两侧原本应挂有对联,现在也只剩了两道长长的印子。

周围还有路过的人在感叹:

“沉香阁居然倒了。当年那合香大会的盛景,还历历在目……”

谢蕴昭连忙摆出个笑脸,回身把人拦住:“劳驾问一声哩,听说沉香阁是天下第一香铺,怎么会倒了哩?”

被拦下的是一名头戴纶巾的文人,看着很好脾气的模样。

“小郎,你是外地人吧?”他叹气说道,“沉香阁的确是平京老字号,百年老铺啊……可前段时间,有官兵上门搜查,好像说沉香阁的老板和什么大案有关。闹到最后,沉香阁的老板被打了一顿撵出去,这产业也被没收充公,划归旁人了。”

“啊?还有这种事哩?这不是欺负人……”

“嘘——嘘!小郎慎言!”文人被吓了一跳,忙左右看看,摆摆手,急急走了。

害怕议政,竟然怕到这个地步?谢蕴昭心中疑云丛生。

她想一想,又去和那队拆牌匾的工人搭讪。得到的回答和文人差不多,只有个人说漏嘴,提到了一句“白莲会”,紧接着便被其他人紧张地制止了。

可是沉香阁中大多是修士,负责人郭衍更是归真境高人,怎么会被打一顿赶出去?

谢蕴昭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但她面上不显,还咋咋呼呼地惊呼:“啊,老板死了吗?完哩完哩,我有要紧事要找老板哩,完哩完哩……”

“谁说死了?老板明明……”

“阿武!”一个小头头模样的精装男人打断兄弟,盯了谢蕴昭几眼,“你找老板什么事?”

“是很要紧的事哩!我听我那死去的亲娘说,沉香阁的老板当年能够起家,就是带走了我家后院里挖出来的沉香!”谢蕴昭义愤填膺,叉着腰把土味腔调嚷得满天飞,“他赚了大钱,很应该分我和我死去的亲娘一半哩!你说要紧不要紧哩!”

她“哩哩哩”地把小头头听得脑壳痛。

“什么胡编乱造的打秋风穷酸……”

“你说什么哩!”

“我说!”小头头咳了一声,“那沉香阁的郭老板被打了一顿撵出去不假,但他还在平京城。听说住在下京区,天天喝那几两猫尿,醉得一塌糊涂,连以前相好的娘们儿都给他吃闭门羹了——是不是啊?”

男人们哄堂大笑,把空气都笑成了暧昧的黄色,活像这简短的一句话就让他们生出无限遐想,探得无数香闺艳闻。

“什么,他还在?那我要去找他哩!多谢你们哩!”

小头头止了笑,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你去找个穷酸干什么?”

“叫他把我那死去的亲娘的沉香还来!”谢蕴昭愤愤不平,“一块沉香也值老钱了哩!”

男人们又哄笑:“那他还不出来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