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你说,一流仙门和他们各自的功法都是什么?”

一名年约十八九的少年起身,恭谨一礼。他个头虽然矮了些,却面若冠玉,正是平京里最推崇的秀雅风度。

沈越不慌不忙答道:

“当今修仙界呈四方鼎镇之势。海外蓬莱万法宗,以妖修为主,修《上善若水决》。”

“北方宁州剑宗,修《周天归一剑法》。”

“西北龙象寺,修《妙法菩提莲华经》。”

“还有东海北斗仙宗,修……《紫薇决》。但学生听闻,《紫薇决》是供北斗普通弟子修习的不入流功法,并非顶级功法。”

最后一句,他略迟疑了一下,显出几分不确定。

夫子却已经很满意,赞赏道:“难为你水木双灵根,还这般用功。北斗仙宗的顶级功法答不上来也属正常,连他们修仙界里都有许多人不曾明了。”

沈越恭敬道:“望夫子赐教。”

清瘦的夫子颔首笑道:“《紫薇决》实则就是北斗仙宗的顶级功法。他们全门都修同一功法,并不区分。”

“这……”

铺满阳光的室内,一时也铺满了寂静。学子们好奇地看着夫子,但这份好奇也只是一般的、对新知识的好奇,而远远称不上震惊。

只有乡下来的年轻人微微坐直了身体,神游天外的神情……稍稍收了收。

夫子也很平静,就像在讲述一件十分普通的事情。

“《紫薇决》全名应当叫《太乙衍天紫薇决》,这是总的名称。对普通弟子而言,它的确只是普通的心法。但对那些有天赋、心性好的弟子来说,这门功法十分了不起。”

夫子停了一下,卖了个关子。下面的学子都很懂事,忙齐声说:“请夫子赐教。”

他满意一笑,才继续道:

“到修行至第四境无我境,或者天赋极佳的弟子修行到和光境时,《紫薇决》就会自动发生变化,自行推演出最适合个人的功法,有的还能幻化星图、产生厉害的神通。譬如这一次《点星榜》和光第一人……”

沈越眼睛一亮,接道:“是北斗天枢谢蕴昭,火木相生双灵根,修道四年便和光圆满,战绩也颇丰。”

夫子点头道:“正是。据说她和光境初阶时便能展开星图,还初步窥得虚实相生之道,不容小觑。北斗一脉积累深厚,门中天才不计其数,像那天生剑心、十年神游的卫枕流,更是修士中的翘楚。”

“他们……”

夫子的语气忽然严厉起来。

“——正是你们的宿敌!”

满座学子皆一愣。

夫子神色慨然:

“自圣人以身殉道,天下便再无饥荒之虞。然数万年来,仙门势大。区区数十万修士,便占据了大多数灵石、草药、法器,却对凡世苦难袖手旁观;亿万生灵生活在大地上,终日为生活庸碌,更要忍受生老病死之苦,却得不到灵草和丹药的帮助。如若我等凡人也有能力守卫家园,何至于被仙门掠夺全部天地精华?”

沈越还站在位置上,面露沉思。

“听夫子一言,我似有所悟。”

夫子抬手一按:“坐下吧。纸上得来终觉浅,日后你们亲身修炼,再与仙门打交道,自然会有更多体悟。”

乡下来的年轻人坐在最靠边的座位上,微微歪着坐姿,平静地看着上首的夫子。

“今日便讲授至此,课下……”

“夫子,可不可以提问哩?”

乡下来的年轻人高高举起了手。

那口土里土气的乡音太明显,都无需扭头,便可得知说话者身份。堂中有几名学子互相看看,都窃窃笑起来,目光嘲弄。

夫子皱了皱眉,却还是说:“许云留,你有何问题?”

“刚才夫子说修仙界里的人都不知道北斗仙宗修的什么功法哩,何以夫子却知道哩?”谢蕴昭笑眯眯地问,对屋中窃笑置若罔闻。

夫子打量她两眼,问:“自然是看过记载。你为何有此疑问?”

他目光闪动,隐有怀疑之色。

年轻人挠挠头,也不站起来,还换了个坐姿,跟坐不住的皮猴子一样。这个乡下人以小市民特有的、带点狡猾的无礼,说:“那么多修士都不知道的修仙界秘闻,夫子却说得一清二楚,万一是错的,我们也没法印证哩,那可不得问个清楚哩。”

——哎,云留你这样很无礼……

坐在旁边的同窗小声提醒她,神情紧张。

年轻人却无知无畏,目光炯炯地看着夫子。

夫子也看着她。

半晌,清瘦的中年人微笑起来,说:“很好。”

窃笑忽然一停。

夫子满脸欣慰:“尔等学子,也当学习许云留这般的质疑精神。圣人云,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我虽然尽心尽力教导你们,但若要在修仙路途上长久走下去,还是得靠你们自己。”

“许云留,你是四灵根,也很不错。好好修炼,自有前途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