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之夜,自然是六月十五。”

……满月。

满月!

是了,满月之夜,怎么可能是六月七日!

可是为什么……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这最明显的信息?!

“可你是怎么做到的?”谢彰踉跄一下,目眦欲裂,“九郎,你怎么能这样做!”

谢九没有说话。谢怀却道:“家主既能舍弃阿兄,阿兄自然也可舍弃家主。谢家也好,平京也好,天下也好,都交由阿兄带领,才是最好。”

谢彰看着他们。他看着这亲生的儿子、侄子。

而后他摇晃几下,仰面倒下。

青天之上,遥遥传来一声:

“平京世家,可有辩驳?”

谢九向上飞起。

他停在莲华台齐平的位置,看向谢蕴昭。

女修已然听见他们刚才的对话,正定定地盯着他。

他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这般神情,大约能叫茫然无措。能多见她一种表情,他竟然也觉得满足。

谢九摇摇头,看向上方。

“多谢北斗掌门及其余仙家同道,愿不远万里而来,为黎民苍生主持公道。”

他的声音比月光更平静。

“世家千载,难免生出蛀虫。名单上的众人手握大权,却弃苍生大义于不顾,而是相互倾轧,更为一己之私公器私用,不思如何惠及百姓,而只知从百姓手中夺利,为某所不取。”

“是以,某费力取得罪证蝴蝶玉简,又得北斗新秀谢蕴昭相助,方能让罪恶曝露于天下,还死者以公道与安宁。”

莲华台上,女修死死攥住玉简,几乎将那小小的红色蝴蝶捏碎。

“如今真相大白,如何处置一众凶手,某愿从平京百姓之所愿。”

——杀!

——杀!

——杀!

“……等等!”

谢蕴昭高声说:“你要如何证明,你谢九没有参与其中阴谋?你难道不是凶手之一?你弟弟谢怀难道不是凶手之一?”

空中的王掌门凑趣道:“阿昭,名单上没有他们的名字。”

谢蕴昭却坚持着,紧紧盯着谢九:“你要如何证明?”

“贫僧可以作证。”

又一人凌空飞起,踏莲而来。

沈佛心转动佛珠,诵一声“无量寿佛”,淡然道:“九郎的谋划,也有贫僧的参与。贫僧在大阵之中静坐半年,便是为了给大阵提供灵力,好遮蔽时间,蒙蔽大阵中人对天象的注意。因而,今夜虽是满月,却无人注意到今夜便是六月十五,是原定诸位道友降临平京的日子。”

“我也能够作证。”

又一人飞来。

谢蕴昭转动目光,看见郭真人的侧影。

此刻在星月光辉下,郭衍不再是那道心破碎、乐于融入凡尘的普通老人。

他昂首张目,浑身灵气充盈,双目明光湛然。

“谢师侄,对不住。”郭衍坦然道,“一开始,我便是参与了九郎和佛心的计划。”

“计划……”

谢蕴昭低声道:“什么计划?”

“去除世家毒瘤,革新平京风气。世家夺人灵根,便如毁我仙道根基,此事不仅有违人道,更有违天道。”郭衍对天上一拱手,“掌门师兄,请您不要再装傻了。这件事您也知情。”

谢蕴昭再次抬起头。

掌门像恍然大悟,拍了拍手,笑道:“是了,我想起来,你是同我说过。阿昭,忘了告诉你,郭师弟并不仅仅是沉香阁的阁主。他另一个称号叫‘执云’,乃戒律堂驻外的院使,负有监察天下、镇守仙道根基的职责。”

“世家子,你们做得好。”掌门不吝夸奖,“现在,该把平京的时间调回正轨了。”

谢九颔首,再提徒妄剑。

他面向平京,在空中缓缓划出一个“井”字。

“万里河山连经纬,百丈红尘皆棋局。”

仿佛有淡淡的云雾从各家各户里飞出。

每一尊道君像中都有无形愿力被抽出,汇聚到谢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