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正专注地瞧着楼上的光,凝神听着风中的靡靡之音和粗声谈笑,并未注意到谢蕴昭的存在。

“哼,明明自己吃得肥头大耳,还装得像赤胆忠心……你是谁!!”

谢蕴昭并未刻意隐藏自己的修为,是以男孩一扭头就见到了她,唬了一大跳。他戒备地后退一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谢蕴昭。

他正好站在一座石雕像后头。谢蕴昭叫不出雕像的名字,只知道是一只很像貔貅的动物。

男孩盯着她,试探性地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看她没反应,他立刻转身,拔腿就跑。

他心中庆幸:哼哼,还好他努力修炼,小小年纪已经是和光初阶的修为,现在才能逃脱坏人的魔爪……

“小朋友,你跑什么呀?”

一个轻盈的、笑眯眯的、和善的声音,在他身后很近的地方响起。

还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男孩感觉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炸起来了!

高手,完了,是高手!

他僵着脖子,竭力掩饰内心的惶恐,假作镇定,说:“我没跑……我就是路过。大人,您放开我吧。”

身后那个女人笑了几声,声音还是和善极了,可说出的话却很恐怖:“路过?我明明听见你在诽谤贵人,不知道这种行为够不够把你扔进大牢?”

这个女人长得这么漂亮、声音这么好听,可为什么说话这么恶毒!

男孩惊吓不已。他说的话够不够把他送进大牢?够,当然够!只消说他“妄议贵族、非议大政”,就足以让他在牢中被凌迟处死。

他悔恨极了:他做什么要自找麻烦说那些话呢?

“小朋友,你还有什么话说?”

笑眯眯的无毒女人,拎着他拽过去,一张漂亮娇媚的脸蛋凑近了,眼里都是盈盈笑意,好似全然无害。

男孩咽了咽口水,干涩道:“我,我错了……大人您高抬贵手……”

笑眯眯的女人……更加笑眯眯了。她甚至还摸了摸他的头。

“你这小孩说话还一套套的,挺有意思,跟谁学的?”她问,“眠花城里可没有学堂这种东西……嗯,整个十万大山都很少吧?”

什么叫“很少”,根本就是没有。那些给贵族专用的学校又没他们的事。男孩心中嘀咕。按他的性格,是很想刺几句的,可现在惊恐覆盖了他的心脏,让他也没什么刺人的力气——更没胆量。

“大人,我错了。”他只能哀哀告饶,“您放过我吧,求您了……我,我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靠我养,您行行好……”

笑眯眯的、好看又恶毒的女人,又摸了摸他的头。

“是这样啊,你可真是不容易。”她说,“那就带我去看看你的弟弟妹妹,证实你没有撒谎。”

命保住了——男孩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是心中一紧。要带她回去吗?可是这人一看就是高手,他本来可没想惹这种人……

他正纠结,又被女人拎着晃了晃。

“小朋友,你还要不要命了呀?你不要也不打紧,我会秘术,待我杀了你,就搜你的魂,再去找到你家,瞧瞧你究竟有没有弟弟妹妹便好。”

她的相貌真是好看极了,可说出的话也真是恶毒极了。

反正,现在男孩是这么想的。

他显然给吓着了,大大的眼睛都不敢动,只怯怯地瞧着她。

谢蕴昭毫无欺负小朋友的自觉——她说的话虽然惊悚了一点点,可她又不会兑现,而且这个态度还是很和蔼可亲的嘛!

“小朋友,你叫什么?”她问。

男孩颤声道:“我,我叫风伯……”

“风伯?我还叫雨师呢。”

“我真叫风伯。”男孩欲哭无泪,“我就是叫这个名字。”

“好吧,风伯。我叫吕宁荻。”谢蕴昭说。

男孩很上道,立即说:“见过吕大……”

用魔族的语言说“吕大人”,听着和“女大人”一模一样,不大好听。男孩想了想,立即改口:“见过荻大人!”

他对自己的机智很满意。

“……荻大人?”

谢蕴昭沉吟片刻:“元芳,你怎么看?”

风伯:……???

……

风伯走在前面,一步步走得很老实,没有一丁点再想逃跑的意思。

他已经十分清楚,背后这个女人至少也是无我境的修为。高他足足一个大境界,他根本不可能逃脱。

“元芳……咳,风伯,你家住哪里?”谢蕴昭问。

风伯扭过头,小心地看她一眼:“回荻大人,我家就住一条街之外的岔路口,有一棵白柳树的地方就是。”

“白柳树?”谢蕴昭想了想,发现自己刚才曾经过那里,“你是住在门口贴了彩画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