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年前,惠帝上官承从宁州一拥地的诸侯,几经兵戈扰攘,终于一统山河,建立了邺朝。
二十一州诸侯纷纷归降,中原多年的战乱得以平息。
惠帝在位十七年,结束了民不聊生的乱世之景。在丞相顾焉的辅佐下,各州大治,国泰民安,一派海晏河清。
提起顾焉,便不得不提另一位开朝重臣——平远军侯兼当朝太尉林夙。
顾粲死去的妻子林纨,便是林夙的嫡长孙女。
顾焉和林夙一文一武,为大邺立下了汗马功劳,深为惠帝器重。
惠帝与平远侯林夙的年龄相仿,但却比丞相顾焉,年长了近二十岁。
都言一山不容二虎,但顾焉和林夙,却并未有过任何龃龉。
二人于多年前,邺朝未立时,便是一对莫逆忘年交。
顾焉自少时,便是远近闻名的少年奇才,声名响彻各州。还未及冠,便成了当时还为诸侯的惠帝的幕僚。
惠帝为表对顾焉的礼遇,登基后,不仅将他列于三公之首,予他相国之位。还准允顾焉开府理政,给予顾焉无上的礼遇和信重。
然,惠帝于永嘉八年突发急症而亡。
刚即位的景帝上官瑜年幼孱弱,西疆趁此时机大乱,扰凉州边境。如若西疆军队沿东而下,顺势攻下雍州,帝都洛阳则岌岌可危。
相国顾焉于短短数月,便平定了西疆及雍凉之叛,而大邺的军权也渐渐由顾焉所掌。
顾焉一时权倾朝野,各路谣言甚嚣尘上,都言顾焉要取幼弱的景帝而代之。
景帝上官瑜,原是惠帝不受宠爱的妃子龚氏所生。
惠帝在建都后,将其丧妻王氏之子立为了太子,但这位太子,却英年早逝。
惠帝哀痛至极,决议不再立储。
任谁也没想到,这皇帝之位,会轮到了上官瑜的头上。
景帝上官瑜虽看似暗弱,实则也颇善权术。他隐忍多年,于暗中扶植了自己的势力。
在他十八岁那年,终得以亲自理政,并削相国顾焉之权。
上官瑜将顾焉封为了镇北王,加九锡,并赐封地凉州,以表对顾焉当年平叛之功的嘉赏。
看似封爵加王,无上荣耀,实为明升暗贬。
凉州西临西疆,东临雍州,这地界同它的名字一样,偏僻又荒凉。
而自顾焉平叛西疆之乱后,诸部蛮夷对顾焉是又怕又恨,西疆甚至有首儿歌,都是在骂顾焉残忍无情,阴狠铁面。
景帝此举,既将顾焉的权力架空,让他远离洛都之地,又能起到震慑西疆之用。
还真是高明。
想到这处,顾粲冷笑了一声,骨节分明的右手握了又握。
拳里,似是有什么物什,攥在其中。
顾粲又艰难的行走了多时,漫天的大雪稍有将歇之意,雪停住之时,他已走到了一破败的茅草屋前。
炊烟袅袅升起,冰寒干冷的空气中弥漫着饭食的香味。
顾粲推开了木门,屋蓬上,枯黄的茅草正被呼啸的北风席卷,一派肃杀萧瑟意。
这时,茅草屋内走出了一身量低矮,且有些微胖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没有左臂,袖子被风刮的前后摇晃,空荡荡的,他的右手拿着烹食用的陶甑。
男子看见了顾粲,微微弯身,恭敬地开口道:“世子,您回来了。小的刚烹完了饭食,又烧了热水,您洗洗手,这就可以用了。”
顾粲听见元吉的声音,面上有了些微的神情,刚刚还如失了魂的身躯,终于恢复如常。
他轻笑了一声,语气淡然:“元吉,我早已不是世子,只是个庶人,你不必如此。”
唤元吉的断臂男子看着眼前面色惨白,面颊微凹的顾粲,心中一时不忍,鼻头突然有股子酸涩意涌动。
元吉细小的眼缝中将将抑住了泪。
他的主子顾粲,原是洛阳一众贵女的春闺梦中人。
洛阳偌大,容止不凡,相貌俊秀的世家子数都数不过来。
但顾粲,却是诸人心中,最为俊美的男子。
他并不如洛阳的世家子一般,喜穿奢靡的锦衣,喜好朱红雄黄那般鲜丽的色彩。
元吉印象中的镇北世子顾粲,总是着一身纨素白衣,头戴白玉华冠,身形生得高大挺拔,虽有些清瘦,但肌理体魄却又不失男子的刚健。
清隽的眉宇不染一丝半毫的烟火气,清冷又孤傲,犹如谪仙临世。
自打顾粲十七岁被景帝奉为上宾,召入国子监入学后,每年殿考,他都位居榜首。
再加之其镇北世子的矜贵身份,引得洛阳无数贵女心悦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