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扮作刁民的人纷纷停下了打斗,顷刻间四下奔逃,动作是身轻如燕。
有两名侍从想要追上去,却被顾粲挥手制止:“不必再追。”
侍从们应是后,顾粲的眸色愈发深沉,他命一侍从拾起了那褐衣男子落下的匕首。
侍从拾起了匕首,将其递与了顾粲。
当顾粲看见匕首柄部的羽人纹图样时,心脏蓦地一紧。
林纨前世死的那日,他将没了气息的她抱在了怀中,他看不见周遭的一切,只觉她的尸身冰冷,而他的心脏犹如被人紧攥,痛到无法呼吸。
直到元吉唤住了他,对他讲,雪地上落下了一匕首。
顾粲声音艰涩地让元吉将那匕首递与他,那把匕首的柄部,也有如现下他手中的这把匕首一样的羽人纹。
他重生后,一直在找寻着杀害林纨的凶手,可是却未得任何线索,他怀疑过许多人,但都找不出什么证据。
这障车的人,和前世杀害林纨的人,肯定是一个人。
上官衡只同他讲了,有人要拦他的婚车,但却没告诉他那人的身份,顾粲问了他,上官衡却支支吾吾,明显是有意袒护。
他没让林纨的侍从追上那些人,但他的一名暗卫却混在了迎亲的队伍中,适才他授意了那名暗卫。
那暗卫已然向其余暗卫传递了信号,他们已经开始行动,追踪着那些刁民的去处。
林纨的安危受到了威胁,那人的身份想必极重,林纨的侍从都护不住。
顾粲想着,成婚之后,如若他不在她身侧,就断不能让她离府半步。
*
林纨至镇北世子府后,由香见引着,小心地走过世子府的曲桥。
她忆得,世子府的地界虽不算大,但景致却比侯府清雅不上。
这正逢春日,世子府里的桃树开得正盛,林纨闻见了花香。
心想着,今日是她同顾粲成婚的日子,这桃花的香气,竟是都要馥郁旖旎不少。
元吉在她身侧,为香见引着路。
他替顾粲料理着府中的一切,林纨听元吉讲,上官衡已经到府上了,他来此,算是代表皇室。
顾粲的许多部下也来了府上喝喜酒,左右二监和左右二平今晨刚办完公差,还来不及褪下官服,便急匆匆地而至。还有一些狱卒头头,也被充来做客。
谢家也来了人,是与顾粲同时入国子监的谢润,俩人算是点头之交。谢润是林纨的表哥,算是他这一辈,颇有才干的人。
顾粲并不在朝中结党,所以他没有亲近的朝臣,他只为景帝一人做事,旁的朝臣知道这层关系,心中也是忌惮,便没人来此。
但今世她与顾粲的大婚之日,还是要比前世热闹了不少。
前世顾粲没有上官衡这个友人,他也没做廷尉,二人的成婚之日,多少有些冷清。
元吉又道:“凉州那处也送了贺礼,镇北王定是很欣喜世子妃与世子的这门婚事,送来了八箱珍宝,小的将它们暂放在库房了。”
林纨听后,却没觉得多惊讶,顾焉虽似是对顾粲这个儿子冷淡些,但前世二人的成婚之日,他也是送来了贺礼。
只是这贺礼自打入了洛阳城门,怕是就经过了无数次的筛检。
顾焉虽仍在凉州,但景帝对他仍是忌惮的很。
红烛烨烨,滴蜡成滩,喜房内不时传来烛芯爆了的声音。
林纨隔着盖头,还是能觉,这喜房是满室盈辉,火光通明。
她身子娇弱,冬日大病初愈后,哪里经过这般的劳碌,纤细的腰肢处早已酸痛不已。
发髻上的凤冠有些沉重,她有些支撑不住,心中却仍存着对新婚丈夫的尊重,决议强自挺下来。
她盖着盖头,没人看出她的异样。
这时,世子府中的一个丫鬟对林纨开口道:“世子妃,世子说,若是您在喜房中等得倦了,可以先用些饭食,或是早些歇下。”
林纨没料到顾粲会想得如此细心,便回那丫鬟道:“不必了,我等着他。”
她对自己的要求甚严,虽说这一世决议不对顾粲抱以爱慕之心,但身为妻子,在新婚夜,断没有先歇下这一说。
丫鬟见林纨坚持,便也不欲再劝。
“吱呀——”一声。
楞格影木门被推开,微凉的夜风似是拂过了林纨的手背,她适才的精神还有些懈怠,现下顿时紧张了起来。
一屋下人齐唤:“世子。”
林纨的心跳得更快了。
顾粲身上的气息愈来愈近,林纨感受到,他已经走到了她的眼前。
他的身上的酒气不少,应是饮了许多酒。
丫鬟递了顾粲一把红玉髓如意,顾粲接过后,对着盖着盖头的林纨,微微垂首,示为对新婚妻子的礼重。
随后,他用如意掀开了盖头——
林纨的容颜在一片大红的喜色中,显得愈发清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