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纨如愿得到了醉吟酿,影木窗外已是云舒霞卷,风光醉人。
醇酒入喉,沁入心肺,却有不速之客至此。
廷尉所出来人,说是有件要案,奏谳掾迟迟拿不准主意,特派其主簿来询问顾粲的看法。
顾粲便让林纨自己先用晚食,让小厮引主簿到书房处候着他。
他觉得林纨会是个乖巧守约的。
应了他只饮一杯,就只会饮一杯,断不会说话不作数。
待忙完公事,送走主簿后,天色已暮。
顾粲再度折返偏厅后,却发现醉吟酿的酒坛空了。
林纨和丫鬟们也都已不在偏厅内,只有元吉一个人守在小案的一侧,看着满桌都未怎么用的饭食。
见林纨还是酗酒了,顾粲神情略有些不悦,他向元吉询问了林纨去处。
元吉回道:“世子妃……贪饮了几杯后,便说要出去寻世子您…小的看她有些醉了,便让香见和香芸跟出去了。”
顾粲只得阴着脸去寻贪杯的妻子。
府内的西府海棠开得正盛。
其旁有一颗巨型奇石,上面可以坐人。
林纨却没坐在石头上,而是坐在了青石板地上,落花坠了她满身。
她用手环着那颗巨石,嘴里却在不停地唤着:“子烨,子烨,子烨……”
一旁的香芸和卫槿想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却怎么都拽不住,因着怕冒犯到林纨,她们也不敢使多少力气。
见顾粲至此,她们自觉地屏退了一侧。
顾粲将林纨从地上抱到了怀中,想着责备她几句,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林纨蜷在他的怀中,面色却带着忧虑,她似是自言自语,用手数着年份:“今年是太武四年,明年是太武五年,我上辈子是太武六年死的。父亲是在太武五年发起的雍凉之叛,离现在也没剩多久了。”
顾粲没有言语。
虽说林纨现在意识不清,但保不齐明早就会忆起今日之事。
林纨的眼中蕴了泪,继续对他道:“我不想死,我也不想让你入狱,可是父亲的想法,你我二人都不知道。”
顾粲听到她说不想死,停住了脚步。
他低首看向了怀中的女人,语气坚定:“你不会死,我也不会下狱,我绝对不会让你死,也绝对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林纨醉得意识迷离。
她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前世的顾粲,还是今世的丈夫。
但听到顾粲这样说,她觉得眼前的男子好像是前世的那个人,她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敌视:“顾粲,我这一世过得很好,我嫁给了当朝的廷尉,他长得虽跟你一样,但是比你要对我好多了。”
顾粲知道她是醉得糊涂了,笑意有些苦涩地登上了曲桥。
林纨继续在他怀中向他炫耀着今世夫君的好,“他会抱我,还会亲我,还给我买点心吃。他手上的公事虽然繁重,但却会将公事挪到府里来做,他每晚都会陪着我。还有啊,他还会同我愉悦。”
林纨说道愉悦二字时,竟是笑着咬住了手指,她又问顾粲:“你知道愉悦是什么吗?”
顾粲听到这话,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
他无奈,回她:“不知道。”
林纨脸上还挂着泪痕,唇角却是扬着的:“你肯定不知道,我也不想告诉你,不过你肯定不会同我愉悦。”
顾粲心中百味纷杂。
这一刻,他仿佛是在同自己吃醋。
林纨突然在他怀里挣扎了起来,顾粲怕她从他怀中摔下来,只得将她放在了地上。
待双足着地后,林纨顺势环住了顾粲,她的身量刚刚到他的肩头处,她依偎着他,声音喃喃:“可我怎么还是忘不了你呢?明明他待我那么好,可我还是会时常想起你。其实你也待我很好,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顾粲听到这话,呼吸似是都要滞住了。
林纨恰时抬眸,望着顾粲的眼,神情是迷离的醉态,但却又透着几分坚毅:“我会忘记你的,其实我早就应该把你给忘了,你什么都不如他,我为何还要记着你?今夜你便从我心中消失吧,我日后只会想着我现在的夫君,再不会想起你。”
顾粲的眸色微郁,他将林纨往怀中拥了几分,轻吻着她柔软的鬓发,声音艰涩地回道:“那你就把他忘了吧,只记住为夫便好。”
林纨又将脸埋在了他的怀里,点了点头:“嗯,子烨我答应你,我以后只喜欢你一个人。”
她沉溺于他怀中的温暖,不愿起身。
林纨似是想起了些什么事,她不放心地又同顾粲交代道:“子烨,你不要那么真心地为皇上做事,他不是好人。”
景帝是什么样的君主,顾粲身为臣子,自是最清楚不过。
只是他心中一直不解,前世,林纨到底是怎么向景帝求的情?她一个弱女子,什么都没有,景帝又因何会同意放了身为罪臣之子的他。
顾粲轻轻推开了林纨,见她轻咬着下唇,双眼也都哭得微肿,便伸手为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渍,“纨纨,你前世是怎么救的那个人?能告诉为夫吗?“
林纨心中知道,现在的丈夫定是见不得她对其他的男子好,便探寻地问他:“那我告诉你,你能不生气吗?”
顾粲颔首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