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完全陷入黑暗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也担心安之会害怕。
安之太依赖他了,几乎把他当成了全世界,如果他的世界黑了,她的世界也会一起陷入黑暗之中。
他曾经希望安之把他排在她生命里的第一,现在却不那么想了。
楚知意关了安之二十几年,是他把她放出来的,所以她眼里心里都只能看得到他。
但他希望她能飞到那个色彩鲜明的、灯光闪耀的世界翩翩起舞,做最耀眼的芭蕾公主,而不是亲手折断她漂亮的羽翼,让她跌落,只能守在自己身边。
他希望她去看看这世界上所有的美,让全世界看到她最美的舞蹈,也希望自己能多看她几年、几十年,至少不能是现在。
所以,他答应了邓医生的建议去做手术。
虽然这个手术还在实验阶段,有一定的风险,成功率和最后的结果都是未知的,但只要有机会,只要能把失明的时间往后移,他愿意尝试。
……
邓医生一直在跟进这个项目,得到时怀瑾的同意之后,他立刻和德国那边联系。
时怀瑾右眼已经不能再等了,于是经过综合商议后,把手术时间定在了十一月,并要求时怀瑾尽快空出时间,配合治疗前的观察工作。
对此,时怀瑾毫无异议。
……
十月份,秋高气爽,不冷也不热,是最舒服的温度,可坐在医院走廊上的时穆背后却出了一身冷汗。
他从小就知道他小叔有夜盲,光线一暗就完全看不见,但是从来没想过后果会这么严重,会严重到以后再白天也看不见。
时穆闭上了眼,想不出世界彻底陷入黑暗是什么样子的。
闭着眼睛和失明,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概念。
睁眼,拿着病历本的医生走过,时穆偏过头,哑这声音问道:“小叔,手术的事小婶和爷爷他们知道吗?”
时怀瑾轻轻摇头,“还没说。”
时穆点点头,“那为什么告诉我?”
时怀瑾转过头,盯着时穆的眼睛,表情严肃:“小穆,你该长大了。”
对上时怀瑾的眼睛,时穆微哽,他的小叔明明看着他,但视线看起来却不聚焦。
“小穆,你该长大了。”
这句话他听过无数次,总是嬉笑而过,继续没心没肺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学校的乐队里,但这一次,他是真得要长大了。
若是他小叔真出了什么事,时家的重担需要他来扛。
还没有开始,时穆就觉得肩膀上的重量很重,压得人快要喘不上气。
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些年来,总是表现的云淡风轻的时怀瑾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只是他从来不说罢了。
就像这次一样,因为怕大家担心,所以选择不说。
时穆低下头,藏住发红的眼睛,沉声道:“小叔,我会听你的话。”
“嗯。”时怀瑾抬手看了下时间,而后起身拍了下时穆的肩膀:
“最近没事就多去去公司,好好学习,不懂就问关靳,或者问我,实在处理不了也可以找宴离生帮忙。”
说完,时怀瑾转过身,踏着夕阳离开了医院,回了公馆。
他把时间估计得刚刚好,刚到家没多久就接到了安之的视频电话。
接通了视频,时怀瑾撑着脸,指腹在右眼划过,堪堪遮住。
视频里,安之正在吃饭,她还穿着一身芭蕾舞服,头发湿湿的黏在额头上,看起来很累,但脸蛋红红的,眼睛亮闪闪的,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只是看起来好像瘦了一点,本来浑身就没几两肉。
“是不是很累?”时怀瑾微微蹙眉。
安之摇摇头,“还好,训练强度有点大,但是我习惯了。”
“阿瑾,你现在在干什么?你现在还在工作吗?”
时怀瑾低头,把脚边的手术风险评估报告推远了一点,转了个镜头,让五只正在喝奶的小崽子入镜,淡声道:“喂奶。”
安之掩嘴笑,夹了根青菜塞进嘴里,嚼了几下,而后叹了口气,“阿瑾,我想你了。”
“如果我拿到名额,就要直接就要去日本,我还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你。”
时怀瑾眸子闪了闪,撑着地毯在地上坐好,靠在秋千上,正对着窗外渐沉的暮色,“你好好比赛,我抽空去看你。”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瑾宝真好。”安之抿着唇,笑眯了眼,而后抬头看向别处,好像是在听别人说话,最后道应了声好后,匆匆喝了口汤:
“瑾宝,时间到了,我先不和你说了,明天再和你聊,muma~”
她快速说完,而后挂了视频。
屏幕黑了,时怀瑾坐在地上发了会儿呆,而后把时英叫上楼来照顾几只小崽子,自己又坐上车,重新回了医院。
手术前,有很多准备工作需要他配合,邓医生需要二十四小时严格监控他眼睛一丝一毫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