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谁家顽皮的小童趁大人收拾家中,疏于看管偷跑出来,在街上玩耍,看见敌人留下的长枪,觉得好玩,便去搬,谁知力气太小,非但搬不动,还将自己的脚给砸了,登时哇哇大哭。
贺融走过去,弯腰将长枪挪开,抱起小童走到路边,从袖中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递给小童一块秋梨糕糖。
小童塞了满嘴香甜,哭声自然也就跟着消失了。
这一幕虽小,可在战后身心俱疲的士兵看来,仍能令人会心一笑,感觉自己的誓死抵抗并非毫无用处。
最起码,护得这一城百姓免于流离动乱。
嬴子瑜不是个擅长阿谀奉承的人,但他想在安王殿下面前博个好印象,见贺融放下小童走回来,便绞尽脑汁憋出一句称颂的话:“殿下仁厚,身上还特地带着糖果!”
贺融幽幽道:“这糖是我给自己备的。”
嬴子瑜一噎,旁边林淼扑哧笑出声。
笑声驱散了笼罩在众人头上的阴云,不多片刻,甘州刺史陶暄也匆匆赶来。
“下官拜见殿下,多谢殿下及时来援,挽全城于水火!”
嬴子瑜眼尖:“陶使君,你脖子上几道口子还在流血,赶紧包扎一下吧!”
陶暄摸摸脖子,对上贺融了然的眼神,不由尴尬苦笑:“说来惭愧,本想着殉城的,谁知几次都下不了狠手,从前我还瞧不上武将粗鲁,如今看来。”
贺融微微一笑:“幸好没来得及下手,否则我朝就要损失一有为之臣了。”
陶暄脸上火辣辣的,连连道:“殿下就别埋汰我了,多亏殿下与嬴将军在,我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陪衬罢了。”
“嬴将军可以打仗,却不能代你治理甘州,张掖乃自东往西的通商要塞,若放太平盛世,必然商旅不绝,可如今战事再起,商路中断,于商人而言,于朝廷而言,都非益事,须得尽快稳定局面,避免更大的损失。”
“殿下所言甚是,下官受教。”陶暄惭愧拱手道。
战后有许多事情要做,清点伤亡,照顾伤员,安抚百姓,整顿兵力,休养生息,众人几乎没顾得上睡觉,就连贺融也一直在与林淼商议后续部署。
这座城池终于得以恢复安宁,哪怕只是暂时的。
人们趁着敌军退去,疲惫地倒头就睡,伤员则被安置在城中单独辟出来的医署,由陶暄召集城中药堂大夫去给他们疗伤,又抽调衙役去帮忙打下手,贺融则下令入城的士兵不得扰民,一律在城中两处军营驻扎,与当地士兵一道。嬴子瑜忙着清点人数,安顿来援的灵州军,一直在各军营之间游走,整个夜晚都没空停下来歇息。
直到天色将明,几人才重新聚集在刺史府内,共商今后计划。
“殿下可要回灵州?”
嬴子瑜满脸疲色,快要坐着都能睡着,询问这个问题的是陶暄。
贺融道:“灵州有薛潭与真定公主在,敌人一时不敢贸然进犯,不必急着回去。”
一听这话,陶暄算是吃了颗定心丸,大大松一口气。
他当然是不希望贺融回去的,谁都知道萧重退兵只是暂时的,不多时又会卷土重来,到时候若无援兵,甘州依旧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