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2 / 2)

两年征战,五年逃亡。七年没见,小皇孙手底下没谱的毛病还是一点没改。

拿汗血宝马拉车,简直暴殄天物。

云琅已经几年没碰过好马,手痒得很。尽力压了压心动,慢慢活动着手腕,耳不闻心不烦地闭目养神。

一路缄默,马车再停下,已到了琰王府门外。

-

端王过世后,先帝让端王幼子萧朔袭爵,爵位份例供享一律不变,唯独改了封号。

王府被下旨重新精心修缮过,向外扩了一条街,围墙高耸,比以前气派了不少。

云琅自觉套上了木枷,被押下马车,站定抬头看了看。

琰王府的匾额是先帝亲笔写的,苍劲饱满,气魄雄伟。将作监找了雕正大光明匾的雕工,金丝楠木作底,刻好字后还嵌了层足金,礼部尚书亲自作了颂。

无上的殊荣恩宠。

云琅上次看见这块匾,还是它刚被挂上去的时候。

常年闭锁,正门已厚厚积了层灰,足赤金的匾额也难逃例外,早变得灰蒙暗淡。

云琅站在府门前,多看了几眼,视线被玄铁卫牢牢挡住。

云琅抬头,朝他笑笑。

为首的玄铁卫姓连,叫连胜,端王给起的名字。

玄铁卫都是是端王亲兵,从朔方军时就跟着端王。后来端王从朔北回京,连胜也跟着回来,进了禁军殿前司,做过三年的殿前指挥使。

云琅老往端王府跑那些年,没少被老御史暴跳如雷地堵门,多半都是靠连胜替他瞒天过海、蒙混过关。

“正门不能走。”

玄铁卫凝注他半晌,侧开头,向旁边一指:“西门入。”

云琅点点头,朝西门走过去。

待斩死囚,在监牢内必须铁镣重锁。御史台纵然尽心尽力,也摘不掉云琅的铁铐。

镣铐都是上等精铁打造铸成,冰冷粗砺,沉甸甸压着手脚。

云小侯爷和那些皮糙肉厚的死囚差得远,逃了五年,身形又早比当年京城里锦衣玉食单薄了许多,腕间已被磨得伤痕累累。

他手腕白皙瘦削,被木枷牢牢禁锢着,宽大囚衣下腕骨清晰分明,衬得伤处血色格外显眼。

西门的仆从去禀报王爷,玄铁卫停在门外,沉默良久,霍然出刀。

云琅不闪不避,凌厉刀风劈面掠下,狠狠刮过眉心,臂间紧跟着微微一沉。

木枷应声碎开。

仆从从府里小跑出来,将门敞开。玄铁卫收刀还鞘,挥手领属下牵过马车,进了王府。

-

府里远比想的清净得多。

当年重修王府,先帝一再升格规制,礼部尚书三代老臣脾气古板,险些气得辞官告老还乡。京城传说,琰王府白玉作底琉璃为瓦,屋里堆得全是奇珍异宝,地上铺的都是铜钱金子。

自端王过世后,云琅就再没进过王府。只当坊间传言夸张离谱,一路走过来,才发觉传言也有传言的道理。

雕梁画栋都还在,前府后园,一进富丽堂皇,二进秀丽幽深,曲廊亭榭,远比寻常王府气派。

云琅被人领着,穿过大半个王府,带到了处格外不起眼的偏殿。

“王爷说,他还有棋局未了,脱不开身。”

下人引他入门,在殿中坐下:“请云公子在此稍待。”

室内暖意融融,大概是烧了地龙取暖。云琅顺手换了个暖炉抱着,正在研究太师椅的木料,闻言抬头:“什么局?”

下人一板一眼:“棋局。”

“打搅一下,你这里真是琰王府?”

云琅撑着桌沿,向窗外看了看:“琰王萧朔。从玉,炎声,琰琬的琰,意思是美玉的那个……”

“不是。”下人道:“琰圭的琰。”

云琅微顿,收回视线。

下人朝他一拱手,出了门。

云琅扶着桌沿,站了一阵,低头笑了下。

他放下暖炉,捞住镣铐叮当作响的铁链,攥在手里,慢慢坐回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

琰圭九寸,专伐不义。

有背德、弃义、行卑、信劣者,使诛讨之。

云琅深吸口气,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