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节(2 / 2)

云琅抬眸,朝窗外不紧不慢一拱手:“阁下可听清了?”

庞甘眼底骤然缩紧,倏而转头,向窗外夜色死死望过去:“什么人?!”

“参知政事门下的学生,我请他来,替我见证老太师一颗耿耿报国忠心。”

云琅道:“如今该听的都听见了,该看的也都看了,正好回去帮我同参知政事禀报一声。”

云琅笑了笑,以手中腰刀挟持商恪,不紧不慢道:“就说太师为了皇上,实在用心良苦。不止费尽心思将自己的心腹太医安插进了太医院,还与襄王的黄道使虚与委蛇、苦心周旋,甚至不惜将最要紧的我们家大印给出去……”

云琅抬起视线,落在庞甘身上,眼底薄薄一层冰冷笑意:“这庞家出来的监军,定然极为可靠,最合适跟着我们去北疆打仗。”

庞甘脸色青了又白,冷汗顺着额头留下来,冒着喊杀搜捕声扑到窗前,向外尽力看了看。

云琅说得是反话,庞甘还不至于连这个也听不明白。

朝局走到如今这一步,皇上眼中已彻底不再有半个信得过的人,太师府看似还有些盛宠,其实早成了无根之萍。

后宫选妃,皇后之位已开始动摇,两个皇子竟也隐隐有被排挤出京的势头。如今太师府在文德殿内,纵然勉强能说上几句,也早已不再有当初一言专擅的资格。

倘若当真有参知政事的人埋伏在府中,听见了他与襄王的黄道使暗中交易,转述禀奏给皇上……

庞甘脸色难看的要命,朝窗外拼命探出脖子看了一圈,没能看见半条人影。

庞甘回身,死死盯住云琅,眼底晦暗:“你诈老夫?!”

“天地良心。”云琅抬起空着的手,“我可与太师打赌。”

庞甘眼角微微抽动,仍兀自死撑着:“赌什么?”

“就赌太师府上,当真有个参知政事的得意门生,正亲眼看着太师,听着太师所作勾当。”

云琅照书房里四下扫了一圈,慢慢道:“你们家房顶作证,若我赢了……”

“若你赢了。”

庞甘终归半分承不住这种可能,盯着云琅从容神色,嗓子愈嘶哑:“你肯揭过今日之事,老夫也会退一步。”

“琰王私通刑部、暗换死囚,罪证还有一封手书。”

庞甘哑声:“老夫可借襄王夺印为由,将那封作证据的琰王手书也一并交给你。再去同皇上回,只说老夫的侄子突发重疾,难以随军——”

云琅摇摇头:“不赌。”

庞甘脸上苍老的皮肉微微一跳,脸上彻底失了血色,勉强站直:“为何不赌?”

“手书给与不给,无伤大碍,原本我也是打算一把火烧了你这书房的。”

云琅不以为意:“如今你已亲口承认与襄王有染,再有我捉了的这人作证据,一并送给参知政事,转报给皇上。你那侄子还用突发重疾,才不能随军打仗?”

庞甘背后透出森森凉意:“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也不算什么大事。”

云琅道:“我二人出征路远,顾不上朝堂,想往政事堂插个人,要靠太师周旋。”

“政事堂从属参知政事。”

庞甘哑声:“云大人既能调得动参知政事的人,此事只要去说一声就够了,何必来找老夫……”

他话音未落,已叫一颗飞蝗石疾射擦过耳畔。

石子冰冷,耳畔风声刚过,已撩开一片火辣辣的尖锐刺痛。

庞甘无论如何想不到他竟还有飞蝗石,疼得几乎站不稳,勉强扶了,心中只剩惊惧胆颤。

云琅慢慢道:“太师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庞甘再不敢多说半个字,咬紧牙关低头。

如今朝中情形,参知政事在皇上面前也讨不了多少好。如今既不是选官推举、也非科举取士,贸然带了个新人到自己所辖府内,定然要引皇上怀疑。

可如果这人是他推荐的,在皇上眼中,便成了太师府煞费苦心,替皇上往政事堂安插眼线。

“云大人。”

庞甘立了半晌,尽力攒出些底气:“枢密院式微,政事堂已成朝局核心。老夫若往政事堂荐了人,今后朝中一旦生出风波,便与老夫脱不开干系……”

云琅好奇:“事到如今,莫非太师还想脱开干系?”

庞甘动了动嘴唇,正要说话,迎上云琅视线,忽然狠狠打了个激灵。

他忽然明白了云琅叫他往政事堂荐人的用意。

襄王派人与太师府接触,不只是因为太师府有琰王这一颗要紧的大印,更因为太师府这些年在朝中周旋,手中捏了数不尽的把柄、理不完的牵扯。

若太师府这些暗力交给襄王,哪怕只交出部分,只要操控得当,也能在朝堂掀起一阵不弱于叛军攻城的动荡风波。

……

可云琅今日挟持着黄道使,不讲道理悍然相挟,这样随口一句,竟就彻底封死了这一种可能。

这一个人荐上去,今后政事堂便有了太师府的人。

襄王要为祸朝堂、暗中搅弄风波,太师府不止不能相助,还要尽全力拦阻,设法稳定朝局。否则在皇上看来,今日之事只怕仍难逃通敌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