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春之交,山洞外滚起震耳春雷,像是划开一片白亮闪电,将天地山川焚成至亮至暗的一片茫茫。
一声迭一声的轰鸣雷声里,迸开的火星噼啪灼开,点燃一片滚热,烫进流转水色起伏山峦。
……
细细的雨丝洒下来,拂面不寒。
一场春雨一场暖,清新的泥土气息叫雨水撩起来,微风流转,温存裹着疲乏的筋骨。
云琅在萧朔的吻里睁开眼睛,他已不剩下半点力气,尽力在眼底聚起些笑,朝萧朔抬抬嘴角。
萧朔捞过抛在岸边的行李,找到自己的水囊,拧开盖子含了一口,揽着云琅稍坐起来。
云琅不渴,摇了摇头,又闭上眼睛。
萧朔贴在他唇畔,轻柔撬开云琅唇齿,一点点仔细哺过去。
云琅叫苦参枸杞的滋味一冲,愕然睁眼,看了看萧小王爷这几日都没动过的水囊:“你怎么连药酒也带……”
“不如云少将军深谋远虑。”
萧朔缓声道:“还带了上好脂膏。”
萧朔又哺过去两口,看云琅泛白唇色稍稍缓过来些,侧头看着云琅这几日都没动过的包袱。
此时包袱已散开大半,那一罐脂膏用去不少,草木气息清润,沁心沁脾,青竹玉的罐子玲珑剔透,映着一点粼粼水光。
萧朔顿了一刻,终归忍不住:“还是大份……”
“再说一句。”云琅面红耳赤但求一死,“我就倒了你的药酒,给山里的兔子喝。”
萧朔从善如流住了口,将青竹玉的罐子仔细合牢擦净,放回包袱收好,将云琅自温泉里抱出来。
少将军确实什么时候都要过得舒服。这温泉许久没有人来,函谷关的守军仍一丝不苟来悄悄打理,洞内深处备了干净的布巾软裘,甚至还有供人休息的石床,石桌上放了盏马踏飞燕的油灯。
萧朔取了大块布巾,替云琅擦净淋漓水色,换好了干净衣物,抱着人轻轻放在石床上。
云琅叫他照顾得舒服,羞愤醒了的那一点精神又悄然散开,顺着萧朔力道躺下来,贴了贴他的手掌:“小王爷……”
他这一声叫得与往日不同,慢慢咬着吐字,竟莫名透出温存软和的亲热。
萧朔胸口叫这三个字牵扯着一拉,俯身拢住云琅,轻声道:“怎么了?”
云琅眼里水色朦胧明净,躺在石床上,乖乖同他笑了笑。
萧朔隐约觉得不对,静坐一阵,将梁太医临走给过来的药酒拿过来,自己抿了一小口。
酒浆入口火辣,一线顺着喉咙入腹,灼人酒劲随即冲上来,翻上头顶。
……
萧朔挨过一阵头晕,想了想自己方才哺给云琅的三大口,坐在床边,按了按额头。
云琅酒量远比他好,倒不至三口酒就醉得没边。只是彻底卸开心防,又正是力竭疲乏的时候,叫烈酒趁虚而入,一不留神上了头。
萧朔叫他眼里明净水色一晃,才消下去的火竟又向上烫回胸口,闭了闭眼:“要什么?”
云琅朝他笑,还只知道叫他:“小王爷。”
萧朔怔了一刻,忽然明白过来,轻声道:“要我?”
云琅往石床里面尽力挪了挪,他气力彻底耗干了,挪出来的空微乎其微,又不肯停,慢吞吞一点点攒着力气挣。
萧朔俯身伸出手,将云琅抱住,一并躺下来,叫云琅枕在自己胸口。
云琅满意了,埋进他肩头,声音低下来,隐隐透出些鼻音:“小王爷……”
“我在。”萧朔抱住他,“不是梦,我抱着你,我们在你的住处。”
云琅认真想了一阵,咳了两声,握了他的手,去摸石床侧面刻的字。
萧朔不曾留意过床边字迹,顺着云琅的力道细细抚过,一点点摸出上面刻的字迹,胸口一烫,哑声改口:“……我们的。”
云琅高高兴兴抬起嘴角,大包大揽在萧朔背上拍了拍。
他早同函谷关守军夸过口,说定然要将琰王殿下抢回来一块儿住。此时心愿已了,困得不行,大大打了个哈欠:“小王爷。”
萧朔:“……”
云琅半醉时乖得很,既不胡闹,又不折腾。
若是除了“小王爷”这三个字,还能再说些别的,就更好了。
萧朔耐心揽着他,按着云琅平日里的习惯,慢慢顺抚着少将军多半还酸疼得厉害的肩脊腰背:“嗯。”
云琅努力掀开一点眼皮,眸底神光聚了聚,顶住滔天困意看着他。
萧朔摸摸困得天崩地裂的云琅,吻上他颤得撑不住的眼睫。
少将军平日里不解风情、处处煞风景,此时却乖得叫人心里发软,看来那些话本也并非全然白看了。
竟也知道这种事过后,要温柔小意、缠绵一番。
萧朔有心引导,亲了亲他,轻声问:“小王爷怎么了?”
灯烛摇曳,洞前水色将清冷星光映进来,衬着云琅比少时更俊逸朗致的眉眼,透出山高水远的出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