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包厢里一室死寂。
苏好的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那个女人的唾骂声和诅咒的话语,整个人像泡在一缸冰水里,窒息,僵硬,冷彻心扉。
徐冽沉默地捏着手机,一动不动站了很久,半晌后,他稳了稳心神,上前来抱住她,拇指摩挲了下她的后颈:“吓到你了。”
苏好缓缓摇了摇头,呆滞地站着,不知道说什么,也忘了伸手回抱他。
看徐冽的反应,电话明显不是打错的。
如果不是确有其事,这样恶劣的指控和污蔑,他一定会反驳。
可他只是一声不响地挂断了电话。
苏好回想着那通电话的内容,恍惚间明白过来,徐冽为什么会对姐姐态度冷淡。
就像当初许芝礼不愿意苏好牵涉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所以跟她闹绝交一样,远离有时并不是因为讨厌。
徐冽的妈妈做了不好的事情,徐冽把这些“债”记在自己头上,所以才疏远姐姐,认为自己不值得姐姐的好。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选择独立生活,希望姐姐别再为他付出更多。
看苏好木讷的样子,徐冽不太确定她听到什么程度,松开了她问:“那人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苏好只开了个头就哽住,难以启齿下去。
“没事,”徐冽摸摸她的脸颊,“我送你回家。”
苏好这下醒了神,摇起头来:“我不想回去。”
她不想回去,她不能回去,她只是一个听众,徐冽才是这通电话真正的受害者。她这时候怎么能落荒而逃,留他一个人消化那些负面情绪。
而且,如果那人的电话再打进来呢?
徐冽皱了皱眉:“嗯?”
“不是还早吗?”苏好也不知怎么忽然无师自通了撒娇的技能,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
徐冽当然没法拒绝这样的苏好。
但两人也都没有心思特意安排什么行程,苏好不想继续待在封闭的空间,提出一起去压马路。
这个季节,晚风的温度恰好宜人,苏好这地头蛇又知道哪里人少,哪里可以抄近道,带着徐冽东走西窜,从人声鼎沸的马路穿到附近的羊肠小路,再绕到一条种满凤凰树的景观大道。
道旁凤凰花开得正盛,一团团火红缀在树梢,放眼望去满目烈焰,即便在温柔如水的月光下也难掩炙热。
苏好拉着徐冽的手走在树下,问他:“你在美国的时候,就知道你妈妈那些事吗?”
徐冽偏头看着她,有点意外她会直接问。
苏好其实也意外自己能够这么直截了当。
换作从前,她可能会让自己跟徐冽的秘密保持安全的距离。每个人都有秘密,不要过分去窥探,这是苏好处世的准则。
可是今晚她忽然发现,比起徐冽对她的了解,她对徐冽的了解实在太少。
徐冽是因为懂她,才能哄她开心。
而她不知道他的心结到底在哪里,就没法帮他解开它。
徐冽“嗯”了一声。
“那你当初之所以会流落到酒吧打工,不是因为没钱,而是因为不肯用你妈妈那些钱,不希望她为你去做不好的事?”
“嗯。”
“那你离开美国以后,你妈妈还联系过你吗?”
徐冽摇头:“我姐夫保密了我的联系方式。”
苏好猜他不愿主动说,所以用提问的方式去拼凑答案,可真等拼凑出了答案,她却觉得自己的心脏肺腑全都拧巴在了一块,又疼又难受。
从徐冽姐夫切断他们母子联系的做法看,徐冽的妈妈当时一定很执着地想争取到徐冽的抚养权,想把他留在美国。
可是让一个孩子怎么接受自己的母亲为了养活自己,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呢?
徐冽会逃离美国,一点也不奇怪。
苏好忽然记起来,当初开学第一天,她因为刚从美国集训回来,时差还没倒顺呵欠连天,杜康跟她说,那个转学生也是刚从美国回来的。
她起初还以为,那不过是有钱人的一趟旅行。
却没想到,那是徐冽一场差点醒不过来的噩梦。
沉默良久后,苏好握紧了徐冽的手,说:“不要相信刚才电话里那个人的诅咒。”
“嗯?”
“我们生时是一个人来,死时也是一个人走,这个世界上,哪怕是跟我们联系最紧密的父母,和我们也是独立分开的个体,哪有什么母债子偿?”苏好扬起下巴,“我男朋友已经做得够好啦,凭什么给人欺负?”
徐冽笑了一声,捏捏她的脸。
苏好挽住他的臂弯,脑袋歪下去靠着他的肩膀:“不怕,苏姐保护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