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好松了口气,看了眼旁边的徐冽。
他手肘支着车窗沿,笑得非常幸灾乐祸。
也不知道她这满嘴跑火车都是为了谁。苏好想骂他,却因为困意提不起劲,最后只冲他翻了个白眼,朝他勾勾手,让他乖乖递来肩膀。
徐冽笑着靠过去,把肩膀借给她打瞌睡。
*
一路到了酒店,苏好困得像一具行尸走肉,冲过澡换了身舒服的睡衣,提醒徐冽闹好闹钟,就万事不管地躺上了床。
这一觉睡得很沉,但苏好却不是被闹钟叫醒的。
睡梦里,她躺在一片紫色花海,清风徐徐吹过,晃动薰衣草的枝蔓,枝蔓上的花叶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她的脖颈,她的锁骨,在她柔软边沿一扫一扫,流连忘返。
她被这酥麻的感觉惹得脚底心都在发痒,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了薰衣草的真面目。
苏好懵懵地垂下眼,看见一颗拱着她的脑袋。
脑袋的主人似乎察觉到她醒了。但他非但没有收敛,反倒像是怀着“终于醒了,要不总担心要醒”的心情,动作得更无顾忌。
“……”苏好猛地一把推开他,“徐冽你做个人!光明正大你不来,非要偷鸡摸狗干什么!”
说完她又呸地一声,谁是鸡谁是狗!
徐冽叹了口气。
他要不是做了个人,也不至于至今为止始终只在她衣襟边缘浅尝辄止,不至于她早都把他看了个全,他却连她内衣都没舍得解过一次。
徐冽抬起头看她:“那光明正大来?”
两人因为期末的关系,已经很久没同宿,苏好理解他今天的躁动。
但这大白天也不是个合适的时机。
“等晚上回来。”苏好拍拍他的脑袋。
“回来做什么?”徐冽笑着看她。
“随你做什么。”他要逗她,苏好就见招拆招地打太极,反正知道他下不了手。
虽然很多时候,其实她都觉得没关系,甚至在跟他亲热的时候,也会有冲动想跟他更进一步,但徐冽一直在顾虑,顾虑两人距离太近,天天有机会见面,一旦开了头就很难收住,这事太过频繁总归不好,所以大概想忍到两个人都忍不住的那天,再让它顺其自然地发生。
苏好支肘坐起,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钟,赶紧下床:“哎呀来不及了,你自己解决下问题,我还得化个妆。”
*
下午四点,苏好跟徐冽穿着情侣款的呢大衣,准时到了明都影城。
一进大厅,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憨笑着朝他们迎了上来:“是苏小姐和徐先生吗?”
苏好朝他点头:“是。”
男人递来两张电影票:“我是小礼的经纪人,我姓董。小礼这会儿还在首映礼现场接受采访,抽不开身,托我把票拿来,说是电影结束以后会过来观影厅找你们。”
首映礼的观影票非常有限,大多通过特殊渠道获取,这位经纪人怕怠慢许芝礼的朋友,亲自过来送票。
首映礼那边入席的多是媒体记者和业内人士,苏好和徐冽没去凑这热闹,跟他道过谢后直接去了观影厅。
观影厅能容近七百号观众,两人入场时,场内已经几乎座无虚席。
好在许芝礼还挺上道,给两人安排的座位在最佳观影区域,标准的黄金坐席。
两人坐下后不久,电影就开场了。
不同于一般电影热闹兴奋的首映式,这部电影放映之前,观影厅的气氛就格外安静,开场之后,苏好甚至察觉到前后左右的人似乎都屏起了呼吸。
这是一部国内罕有的,关于抑郁症题材的电影,从拍摄到播映历经重重艰辛,没有流量明星,主演们在此之前全都是素人。
电影名为《你好明天》,讲述了四位有抑郁倾向的普通人努力生活的故事。许芝礼在里面扮演一位因患上抑郁症而辍学的高中生少女。真像她当初跟苏好所说的那样,完全是本色出演。
一百二十分钟的时长里,电影中的许芝礼从一开始浑噩潦倒地过着所谓“非主流”的生活,到因为一张自拍的流泪照意外走红网络,得到一位摄影家赏识,跟着这位伯乐背井离乡,在一年间走遍二十多个国家,拍摄了无数人物风光,找到了自我认同。
影片尾声,许芝礼的一位老朋友来到她此前居住的出租屋看望她,却听邻居说她早就已经不在了。
朋友以为她最终选择了离开人世,在屋门前哭得不能自已。
许芝礼刚好在这时候踩着高跟鞋飒气地走上楼道,对着朋友捧腹大笑,说自己只是搬家了,大骂她蠢货。
朋友这才知道自己理解错了邻居的意思,自觉丢了大脸,狠狠去踹许芝礼的小腿肚。
影片的最后是两人嬉笑打闹,追逐着跑远的一个长镜头。
虽然没有明说,但观众们都知道,这个女孩终于可以对她的明天说一句“你好”了。
故事情节很简单,没有什么刺激的矛盾冲突,胜在细节拍摄得非常细腻,以至于很多观众从头流泪到尾,影厅灯光亮起的时候,眼睛全都肿成了核桃。
而苏好又与他们不同,她整个人沉浸在电影最后那一个长镜头里,迟迟没缓过神来。
虽然这一幕绝对不是她的亲身经历,但不管是人物对白还是两个女孩的对手戏模式,都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观影厅里的观众渐渐散去,一阵与影片中相似的高跟鞋声哒哒靠近。
苏好抬起头,看见染回了黑发的许芝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