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节(1 / 2)

策行三国 庄不周 3296 字 23小时前

孙策茅塞顿开。原来射不主皮是这个意思?他看了一眼黄忠和陈到,黄陈二人都点头称是,同意张昭的看法。

张昭又说,现在车战不盛行了,射手的作用有所减弱,但弓弩依然是不可替代的利器,观德堂培养的不是普通的弓箭手,而是培养神箭手,射箭的礼仪本人既是一种仪式,又是一种生理和心理的调节过程,只有将生理和心理调整到最佳状态,完美的按照射箭的规范要求做,才有可能做到百发百中。

到了那个境界,射箭就不是一种杀人技,而是一种道。有了这种境界,就算不征战沙场,做别的事也一样能从中受益。

孙策大加赞赏,连声称谢,自认见识浅陋。

张昭笑着说,其实这也不能怪你,我本人对射道也不是很精通。儒家发展到今天,学问越来越繁琐,很多人一辈子钻在几句话里无法自拔,却忘了身体力行这个最基本的要素。我建议吴夫人建观德堂,培养孙权这些少年,也是希望能够溯本求源,重现圣人之教。其实建不建堂的并不重要,建在哪里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份问道之心,而不是简单的练习箭术,以杀人为目的。

夫子困厄于陈蔡之间,七日不食,依然能弦歌于室,这份心境岂是一般人能有的?人皆知夫子学问渊博,有几个还记得夫子是个魁伟丈夫,力能翘关,精通射御?如今虽然还有士子兼习击刺,但文武双全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无病呻吟、装腔作势的人却越来越多。这样下去,儒将不儒。

孙策大感意外。他原本一直觉得张昭是个保守派,没想到他这么开明。联想到他鼓励孙尚香以妇好为榜样,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可能对张昭有先入为主的偏见。若非张纮提醒,他几乎忽略了这个人才。

黄忠、陈到也觉得大有收获,连连点头赞同,又请教了几句。他们箭射得好,但离道还有一定的距离,到了这个层次,能不能继续突破已经不是苦练能解决的,要在理论上下功夫,张昭的意见对他们大有启发。

孙策慨然道:“那就请先生选址建观德堂,不管多少钱,我想办法筹措就是。”

“我知道将军用钱的地方很多,就不要花钱建堂了,心中有礼,无羊亦可。”张昭笑道:“我还为将军特色了一个好的射师,只是需要将军亲自去请。”

孙策很惊讶,张昭也会开玩笑?“不知先生说的是哪位高手?”

“陈王宠。”

孙策仔细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自责不已。他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

如果历史记载属实的话,汉末第一神箭手既不是吕布,也不是黄忠、赵云或者某个人,而是陈王刘宠。书上说,他勇猛过人,尤其擅长弓弩,不仅能十发十中,而且射在同一个地方。他之所以没在汉末这个乱世成名,是因为他死得早,被袁术派的刺客杀掉了。

刘宠并非没有发挥的机会。中平元年,黄巾四起,陈国处于乱军之中却以独存,就是因为刘宠亲自统兵,以强弩数千张自卫,陈国百姓都知道他善射,没人敢去捋他的虎须,互相转告,黄巾军避而不战,不少难民都逃入陈国,托他庇护。

眼下袁术死了,刘宠却还活着。据郭嘉收集到的消息,他屯兵阳夏,防范的目标正是兖州,与守在国都的国相骆俊一南一北,配合得非常默契。郭嘉收到的消息中也提到了刘宠善射,但他却没往这方面想。

一个十发十中的神箭手,自己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价值,这就是灯下黑啊。如果要论射道,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入了道的高手,就算把黄忠、吕布叫来,就射道而论,也未必能胜他。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所以说,人再聪明也不可能独打天下,还是需要人才的辅助。

“我明天就去请。”

张昭欣慰地点点头。“将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第400章 饮食男女

侧院一片欢声笑语,孙尚香、大小桥已经手拉着手,翩翩起舞,一个笑得比一个开心。

黄月英和张子夫说得投机,两人坐在一席,头碰着头,聊得眉开眼笑。张子夫一直没有离开南阳,在秦罗出嫁、冯宛归乡、黄月英又远走平舆的情况下,她一个人继续研究织机,刚刚完成了现有织机的分析,正在着手改造。她的木学造诣一般,一个人完成不了这么艰巨的任务,这才请示了张勋,随着冯宛来到平舆,请求黄月英的支援。

冯宛虽然也参与过织机的改造,但丢了这么久,已经跟不上黄张二人的思路,大部分时间在听。

袁权与袁衡一席,一边陪吴夫人三人说话,一边注意着冯宛。听尹姁说冯宛去而复返的时候,她就大致猜到了冯方一家的心思,此刻见冯宛嘴角带笑,心不在焉,对黄月英、张子夫讨论的问题并不怎么上心,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安。

但她掩饰得很好,应对非常得体,看不出一点破绽。她目光一扫,见尹姁坐在一旁,有些落寞,便推了推袁衡,让她去请冯宛跳舞。冯宛欣然而起,加入舞圈。

袁权向尹姁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身边来。尹姁不敢怠慢,端着酒杯过来,先向袁权敬了一杯酒。袁权笑着饮了,又命人将尹姁的餐具拿了过来,与她同席。尹姁有些窘迫。她是孙策的妾,袁衡是孙策未过门的正妻,袁权是袁衡的姊姊,有着半个主人的身份,她岂能与她同席。

“妹妹,不妨事,阿衡吃饱了。”袁权轻按尹姁的手。“我们年龄相当,说说话儿,不要拘礼。”

尹姁连连点头。“姊姊有何指教。”

“你看,又来了,以后就是一家人,这样岂不生份了?”

尹姁紧张地舔舔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家人?这话从何说起,是客气话还是另有所指?见尹姁紧张成这样的,袁权莞尔一笑。

“我有这么令人生厌吗?几个月不见,生份成这样。”

“不是不是。”尹姁尴尬地低下头,正准备去倒酒,再敬袁权一边,袁权按住了她的手,凑在她耳边说道:“少喝点,你虽然远来辛苦,但将军等你也等得很辛苦。”

尹姁诧异地看着袁权,脸红到了耳根。虽说都是结过婚的妇人,但这话在这个场合说还是有些轻佻,尤其是对袁权来说。她是袁衡的姊姊,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袁权也有些脸热,却装出一副不介意的模样。“尹公身体可好?你来了,可曾安排人照顾他?”

“刚刚为大父纳了个妾,照顾他起居,又从老家找了两个叔叔来,有什么力气活可以让他们做着。张祭酒也隔三岔五的来看他,为他检查身体,应该不妨事的。”

“那倒也是,尹公可是将军的中流砥柱,从他堂中出来的学生现在做都尉的都有十几个了吧?再过几年,做将军的都不稀奇。有什么事招呼一声,能帮忙的人太多了。”

“都是将军的恩赐。”

“所以你既然来了这里,就安心的侍候将军。将军不是薄情的人,他可没有把你当作俘虏看。”

“姊姊说得对,能遇到将军,是我前世修来的福份。我就是做牛做马,也难报将军万一。”

“做牛做马,他可舍不得。”袁权抿着嘴,轻声笑了起来。“不过,他今天高兴,可能会喝得多一些,你可要准备好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应付不来。”

尹姁眼神一闪,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正在跳舞的冯宛。她又不傻,岂能不知冯宛去而复返的意思,更何况孙策对她表露过对冯宛的喜爱。那当然了,这么漂亮的女子,哪个男人不爱呢,何况还是个在室女,不像她嫁过人,只是个俘虏。

“你不要想歪了,可和冯宛没什么关系。”袁权轻笑道:“将军高兴,是因为张公来了,可以帮他对付汝南世家。桥公忠心无虞,但人未免忠厚了些,下不得狠手。张公刚正不阿,学问又好,能镇得住那些人。现在已经是五月初,再过两三个月秋收结束,大战必然再起,将军需要汝南的钱粮呢。”

尹姁连连点头,却还是不太放心。袁衡出身高贵,又是袁术临终前的安排,可以不在乎冯宛的威胁,她却不然,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威胁到她。要想在孙策身边长久受宠,那是不可能的,但她希望这一天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

“将军一高兴就容易喝多。我准备了一些醒酒的茶水,你待会儿带到房里去。他若是难受,你便侍候他喝一些,免得明天早上起来头疼,影响了公事。”

“哦哦。”尹姁一边答应着,一边狐疑地打量着袁权,想从袁权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袁权对孙策这么了解,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虽说袁权已经嫁人,但黄猗远在江夏,夫妻二人难得一见,孙策又那么杰出,绝非黄猗能够相提并论,如果说袁权看中了孙策,两人暗通款曲,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权贵之家这样的事太多了,只是不为外人道罢了。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袁权瞅了尹姁一眼,笑道:“我脸上有什么吗?”袁权一边说,一边抬手摸脸,自己都能感觉到脸烫,莫名的有些心虚起来,却不敢露怯,以免尹姁看出破绽。